一侧空位置拉了把椅子放在面前,做了个简易版躺椅,打着呵欠将双臂垫在脑后,“睡了睡了,撑不住了。” 余寂时浅抿了下唇,眸光微动,南瓜粥的温度在掌心蔓延开来,一点点在心中融化。 他一直很固执,还容易焦虑,而程迩似乎总能即使注意到他情绪的波动,并及时劝解,听到他的声音,他潜意识就觉得很心安。 喝了小半碗粥,睡意竟轻而易举占据了大脑,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只是余寂时睡眠很浅,浅到从门缝悄悄溜进来的穿堂风吹过脸颊,就被薄薄的凉意叫醒。 他从桌面直起肩颈,扫视了一下屋内,钟怀林和从技术科回来随队轮班换休的温箴言都安静地忙碌,程迩仰躺着、柏绎双腿搭着电脑桌,还在睡。 许琅的位置上空着。 莫名的,细微的凉风吹得余寂时清醒。 轻手轻脚推开门,走廊略有些冷。天窗撒落几缕清辉,几间办公室亮着的灯光,就将四周模糊地照亮。 余寂时侧身朝一侧望去,遥遥看见一个背影,立在走廊尽头,似在仰头望着窗外,身周边缘镶嵌着凉薄的月光。 余寂时一怔,抬步朝他走去。 许琅习惯性警惕,很快便察觉到轻微的脚步声,侧身回头,见余寂时走过来,又转回身,抱臂没动。 余寂时在他身边站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窗,黑夜无云,一轮下弦月正静静悬挂在空中,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许琅眼底,有暗沉的光色流转,斜眼瞥见余寂时凝视着自己的,平淡温和的目光,动了动唇,难得主动开口:“到换班时间了?” “还没。”余寂时嗓音很淡,收回目光回答,“刚九点出头。” 许琅微微蹙眉,似乎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站了这样久,双臂垂下,拉了下臂弯的外套,转身准备回屋。 他很高,一米九还多,宽阔的肩颈,爆满的肌肉轮廓,在黑暗中都格外分明。 这是许琅一贯的作风,严肃冷酷的凶相总会吓退很多妄图靠近的人,但余寂时擅长察言观色,敏锐地察觉到他此时异常的情绪。 这种异常并不是短暂的、突发的。 从整个案件开始,许琅的情绪就很低落,明显有些刻意避着人,也照常工作,却习惯性隐身,不参与任何讨论,只机械地做着程迩分派下来的工作。 可莫名的,余寂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许琅藏在心里的事,一定和案件有关。 他目光一沉,虽说下意识对陌生的同事有点怵,却还是深吸口气,下定决心叫住他:“等等!” 安静的走廊,他清冷的嗓音突兀响起。 许琅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双臂抱起,安静地在等待余寂时的下文。 第45章 “许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余寂时直白又坦然,反倒让许琅一时间怔住。 他转过身,漠然看向不远处站立的人,冷锐的双眸微微眯起,在黑暗的光线中,脸庞轮廓有些模糊,紧绷着下颌线,薄唇抿直。 余寂时向前走两步,缓缓朝他靠近,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恍若有细碎的光亮,在静谧而深邃的长夜里缓慢地流淌。 挺拔如松的男人站着不动,身形在月色下拓出淡淡的阴影。 余寂时在他面前站定,掀开眼皮,直直盯着他犀利的双眸,轻抬双臂交叠于胸前,语气一如既往平静:“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隐私,当然也没有逼问你的意思。” 余寂时含蓄寡言,平时总跟在程迩身边,在许琅印象里,一直是一个安静的小青年,做事稍显青涩,却并不爱出头。 他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率。 许琅一言不发,眸光晦暗,垂着眼皮凝视他。 两人僵持片刻后,许琅眉间终于稍稍松缓几分,嗓音低沉,不带一丝情绪地开口:“我没有想法。我自身原因,并不能客观看待这件事情。” 听到他完整的解释,便知晓他心中已经有些动摇,余寂时唇角缓缓流露出笑意,犹如一缕清辉,乍见薄凉微寒,落到身上却温暖让人柔和。 轻敛眉眼,他开口说:“我始终认为世界上没有绝对客观。一些经历使得我也无法客观看待某些事情,那就将它转换为优势,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臆断。” 说着,他眉眼处隐约透出几分惝恍,轻抬起眸,看向走廊尽头的高窗,黄沙弥漫积覆于玻璃上,远看窗外景物都是模糊而虚幻的。 “我很小就目睹过杀人现场,但我并不觉得这是我的心理阴影。我极其憎恶麻木不仁的刽子手,但如果图求安稳,选择做一个普通人,忘却、逃避过往……我大概永远也不能释怀。” 余寂时声音很轻,平稳到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在说一件平常小事。而眉眼处淡薄的哀伤褪去,只剩下坚定。 迎着他清醒的目光,许琅心脏骤然一缩,喉咙发痛,酸涩感漫上眼眶,一向黑沉淡漠的眼底揭露出汹涌的情绪,薄唇微微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安慰。 他并不擅表达,对几乎任何人任何事,都保持的警惕和疏离。虽说并不理解余寂时为何对他能够如此坦荡,但同样不堪的经历,却微妙地将他们的距离拉进。 “我有一个亲弟弟,七岁时便被人贩子拐走,生死不明。对于一些关于人口贩卖的案件,我常常难以自控情绪。” 低沉寡淡的嗓音,带着几分哀愁,在空荡荡的走廊中突兀响起,令余寂时微微一愣,紧接着便抬头看向他。 许琅瞳眸上仿佛笼罩着薄薄一层雾气,一毫无表情的面容上,也流露出几分彷徨悲恸。 “其实由于年龄差,我与弟弟并不亲近,可他失踪后,我怅然若失,而我妈四处找寻他,日日夜夜,身体精神都垮了。当时我便决心一定要找到弟弟,活要见人,死也要将他带回家安葬,圆我妈这半辈子的执念。” “我先前在南山市特警部队,接触一些扫黑反恐的重要行动,后来得知特殊案件调查组重组,会在全国各地奔波,这对我而言是个机会。所以我主动申请调职。” “可惜五年时间了,特案组几乎走遍全国每一个角落……” 说着,许琅吐出一口重重的浊气,神色恍惚,哪怕再不想承认,却也露出了深切的遗憾与失望。 经年久远,许琅先前以为自己已经释然,可每次听到“失踪”、“拐卖”的字眼,他都会异常烦躁,这才明白,这种失望与遗憾早已融进血肉、深入骨髓,总会被轻易唤醒。 沉重的情绪聚集成一块巨石,压覆在身上,窒息感令余寂时双手冰凉。他凝着一口气,抬手轻轻扶住他肩膀,向许琅投去安慰的目光。 许琅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眸,唇角也不禁浮上一抹极淡的弧度,抬手轻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