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大雨,只是没有方才那样连成水幕的夸张,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发出吧嗒吧嗒的钝响。 “这么大的雨,山路怕是不好走了。”程迩轻垂眼皮,“等雨停了,严哥那边儿来了信儿,我们就进村里看看。” 出外勤遇到恶劣天气,心里难免烦躁,余寂时听出程迩话中隐含的意思,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唇角荡开淡淡的笑意。 手机震动了几下,程迩垂眸看了眼消息,是洪波市永彻县山区的暴雨预警。 余寂时也瞥见这个消息,抿了抿唇,抬眸和程迩的目光对上,一时间沉默了。 这预警是不是晚了点儿啊? 两人安静许久,就在程迩准备让余寂时阖上眼休息会儿时,车窗居然被用力拍响了。 窗外的暴雨还在下,一个男人站在车窗外,全身湿透,长发被打湿塌在脸上,一张脸颧骨凸起,崎岖不平,癞疮疤布满右半张脸,左眼没了眼球,深深凹陷下去。 余寂时第一眼觉得有些恐怖,暴雨天周围一片漆黑,有人突然贴着脸拍打车窗,隔着一层玻璃,都觉得心尖发颤。 他张着嘴说着什么,被暴雨的轰鸣声几乎淹没,但余寂时稍微懂一点儿唇语,看懂他是想上来避雨。 被他狼狈落魄模样微微触动了,余寂时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程迩。 程迩目光幽黑,神色冷静,似乎还有些警惕,但见余寂时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祈求,终于还是松了口气,点头同意。 紧接着,程迩撑起身子,从后座跨到副驾驶,给那人腾出位置。 得了程迩的授意,余寂时随即按下了解锁键,车窗缓缓降下,他扬声喊到:“你从另一边上车吧!” 那人听懂了余寂时的意思,感激地露出笑意,连忙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男人身上有浓浓的霉臭味,充斥在封闭的车厢内,令人简直想要干呕,程迩默默把驾驶位的车窗打开,哪怕雨水会洒进驾驶位,也要散散车内的气味。 余寂时递给男人一条干净的毛巾,让他擦拭脸上的雨水和身上的湿衣。 男人接过毛巾,连声道谢。 透过后视镜,程迩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身上穿着一身不知大了多少号的衣裳,此时湿湿的贴在身上,显露出他骨瘦嶙峋的身材,都能清晰的看清楚骨架。 然而面对一个陌生人,程迩尚且生不出余寂时那样的怜悯心,语气冷漠得不夹杂任何情感:“你是这菜秧子村的村民?” 男人咧开嘴笑了,露出歪歪倒倒的一排牙齿,回答道:“是、是的嘞。我不是在这附近遛一遛弯嘛,没想到这雨哗啦就下了起来!”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y?e?不?是?ǐ??????????n?Ⅱ?????????????????则?为????寨?佔?点 程迩从侧壁拿出一把雨伞,递给他说:“我们这儿有把伞,现在雨正好不大,你可以打伞回家。” “啊?”男人明显懵了下,左眼干瘪着,但右眼却滴溜溜转了一圈,脸上露出悲哀和羞愧,“没、没有家。” 程迩轻眯眼眸:“你不是说自己是村民?” 余寂时感觉到程迩对这个男人的敌视,嘴唇微动,本想继续沉默,但感受到身旁人被质问得浑身发抖、满脸恐惧,还是忍不住出口安慰:“别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就行。” “我家上面多、多少代了,都是这村子的村民,到我爹那、那一代呀,和村里人赌…钱,把房子赌没了……我现在也没钱赎回来……白天去村子里打工,晚上就在这林、林子里随便找个地方睡。” 男人不像是急的,本来就有些口吃,抻着嗓子结结巴巴的说完话,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眶,语气透着一丝愧疚,“刚刚我的眼睛没…吓到你们吧?这是之、之前我爹输了钱,用我的眼睛抵的债,是我很……很小的时候,被债主给挖下来的。” 闻言,程迩罕见地沉默了,但还是用探究的目光,静静凝视着男人。 余寂时轻轻叹了口气,他向来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能拿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到他手边。 “谢、谢谢哈……”男人接过矿泉水瓶,又嘿嘿笑了声,一边道谢,一边随口问道,“你们看上去也不像是游客,是来这边办案子的警察吗?” 第91章 车厢内的光线昏黄暗淡,雨水落在窗玻璃上,稀稀落落地响,余寂时也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试探,眸光一顿,刚欲随口糊弄过去,前座的程迩便懒洋洋开口了。 “警察?”程迩将湿透的毛巾叠好搭在椅背上,余光落在他笑得僵硬的脸上,“前头那两辆车是警察,我们自驾游路过这边,就被他们拦下了。” “啊,这样……”男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程迩肩颈向后靠,贴在椅背上,继续透过后视镜看他,语气松弛,随口问道:“你们这村子是个旅游村吧,我们做攻略记得看到过,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害,这事说…来话长,但咱长话短说,”男人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就前头山脚下那片田,你们能瞧见不?原本是村、村里的公田,被孙超家的包下来,这些天预备开垦…出来,结、结果土翻到一半,翻出来人骨!孙超家的也是胆小,直接就报了警。” “孙超家的,也是没脑子!这…人、人骨一挖出来,警察就把村子给封了,这半个月过……去了,案子没啥进展,村子也不、不能继续开放营业,这下好了,谁、谁也别想赚钱!” 说着,他还颇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杂乱的长发间散发出更浓的霉臭味。 程迩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微微侧过头,默默盯着玻璃上流淌的连成线的水珠,大约过了几秒,不急不缓地轻笑一声,说:“那是够倒霉的了。 男人听到他附和,一下子就激动起来,黑黝黝的凹陷的脸颊涨起红晕,脸上还有脏污的雨水向下流淌,肩膀都有些颤抖:“那可不是!这些警察也、是够烦人的,这死、死人只剩下骨头了,明显是死了不止一天两天了,这么久了也没…啥事发生,这案子还有、有什么查的必要?” 程迩敷衍地又笑了声,低沉的声音透着细微的薄凉,指尖缓慢地轻点车窗,随口转移话题,试探问道:“话说你们这边是不是有那种鬼啊神啊的传说?这不会是有人杀活人埋地底下喂给饿鬼了吧?” “嗐,谁知道呢!”男人啐了口唾沫,舌头抵着腮帮子上,搓着粗糙的脸皮,愤愤不平道,“这事儿不说也没、没人知道!老子真是被孙超家的蠢货还有那帮死、死脑筋的警察,害得不小!” 程迩乜斜他一眼,猜测道:“看来封村对你的影响很大。” 男人重重点头,因为激动吐字更快,显得很模糊:“那可不,村子封了我就没活干,没活、活干我就没钱,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