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来说,骨笛这一类卖品应当在北区出现,但根据报案人的笔录所讲,这把骨笛是在西区淘到的。 倒也不排除报案人记忆有误,不过老彭本就是流动摊贩,神出鬼没,出现在哪个区域都不无可能。 从北区狭窄的入口,顺人流走进去。 初入这种场所,余寂时有一瞬间的新奇。 单个北区就很大了,小关说整个古玩市场足足有八个足球场那样大,丝毫没有夸张。 市场内撑起一排排白色大棚,棚被摊位密布,拥挤却不失整齐,固定摊位有桌台座椅,移动摊位则是一张方布铺在地面上,被各种样式的古玩堆满。 各种无论是东西南三分区的物件,还是其他杂项,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现在刚九点出头,人流算不上拥挤,但放眼一望,人头攒动,狭窄的过道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些热门摊位更是被人群堵得严严实实,行人只能侧着身勉强挤过去,或是干脆绕路而行。 余寂时环顾四处,很快便将思绪拉回正题,飞速回忆起笔录里周潮对老彭的描述。 周潮似乎和老彭不太熟,只是单纯的卖家和买家的关系,没人会特别关注卖家的外貌特征,所以他描述的词汇非常概括:方脸、地中海、矮个子。 然而放眼一望,这个特征的古玩商贩,不说十来个,八个也是有的。 第129章 这么找人简直不亚于海底捞针。 余寂时的目光明显地停顿了半晌,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的情绪波动,程迩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没事儿,就当闲逛,碰碰运气。” ——潜台词就是慢慢找,见不到人也正常。毕竟古玩商贩时不时就要四处奔波下乡淘物,流动摊贩更是神出鬼没,真不是随便找就能轻松找到的。 余寂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怕他担心,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用眼神回应他。 两人闲庭信步、漫无目的地顺着人流走,像其他人一样在狭窄的过道侧身挤过,时不时驻足在摊前。 余寂时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略过一些固定摊位,无声观察着几个符合那简略的外貌特征的流动摊贩。 而他一次次锁定疑似目标,又一次次排除,都有些泄气了,却发现程迩始终饶有兴致,甚至有些兴奋,眉梢眼尾都透着愉悦。 他时不时轻轻扯一下他衣袖,示意他停下脚步。可停下或许只是蹲下摆弄摊铺上的新奇玩意儿,或许只是听听摊贩滔滔不绝讲起不知哪里听来的野史,甚至只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讲价大战,他都要停下围观。 如果余寂时的拘谨沉默和这里格格不入,那么程迩简直是完美融入,他姿态慵懒,气质矜贵,眸光潋滟,毫不遮掩面上的新奇和跃跃欲试。 像极了四处浪荡、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儿。 余寂时有时甚至怀疑程迩是真的逛得起兴,忘记了什么寻找老彭的事。 可瞧见他狐狸般狡黠的眼神,时不时朝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心中就莫名觉得安定,下意识地相信他。 程迩一定还有别的招儿。 前方是一个极其拥挤的摊位,人群哄哄闹闹,在摊位面前围了两圈,形成了一堵坚硬的围墙,将其余一切都隔绝在外,仿佛热闹只属于这里。 周围几个摊铺都冷冷清清没什么人驻足,几个老板坐在矮凳上,亦或是干脆直接盘腿坐在摊子的方布上,眼神炙热,是难掩的妒火。 甚至有摊主一边摆弄手里的物件,一边出言暗讽,话里话外都透着酸劲儿。 这儿虽然不少人平日里都相互称兄道弟的,但究竟是竞争关系,一旦和钱挂钩的事儿,表面的情谊更是连装都不装。 程迩似是对这围满人的摊子很感兴趣,挑着眉梢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以身高优势轻松地跨越人群窥见摊铺的场景。 摊子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下巴尖向前翘起,脸上胡子拉碴的,正在热情介绍着手里的货,一枚玉扳指。 扳指整体呈现出浓郁的翠绿色,色泽鲜艳,外形圆润而饱满,表面经过精心打磨,呈现出细腻而光滑的光泽,而银镶玉部分就显得色泽黯淡发黄发绿,余寂时虽然不懂玉石金银,但也一眼辨认出这部分不是银子氧化的颜色。 更像是……铜锈。 老板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扳指的来由,什么藏友家祖传,明朝的玩意儿,欠了债才忍痛割爱抵押给他,他卖了都是赔钱买卖。 有个中年男人蹲在摊前,用手电筒打照着,观察玉的结构,几乎都没怎么仔细看,便小心翼翼地撂下,神色嘲讽:“老板,这明朝的玩意儿真和普通的玉不一样啊,都看不到矿物结构。” 摊铺老板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遇到懂行的拆台,还被这么多人围观,显然是面子挂不住了。 周围人看了一出戏,也知道了这物件是假货,自然没人问价,纷纷面露鄙夷之色,刚准备散去,就听见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什么意思,没有矿物结构的意思是很值钱吗?” 余寂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茫然地望向程迩,见男人眼眸弯弯天真无邪地笑,一时梗住。 他这分明就是在装傻! 程迩就算再外行,也不会听不懂这样浅显的话。 周围人闻言哄地笑了,笑得东倒西歪,摊铺老板也以为真遇见冤大头了,笑眯眯看向他,一脸奸诈地开口:“值钱的,不过价格可以讲的嘛……这样,你随便说个价,新客就算赔钱我也卖得嘛!” 程迩歪了歪头,犹豫片刻,开口说了一个数:“五十万?我记得我家的玉似乎都是这个价。” 余寂时:“……?” 围观的人又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用嘲弄白痴的目光看向程迩,摊贩老板也是瞪大眼睛,这赝品做工拙劣,他都不敢这么要价。 那个懂行的中年男人笑得两腮下垂的肉都在颤,拍了拍程迩的肩膀,好心提醒:“兄弟呀,还是太年轻了,长点心眼儿,这可不是玉,是块大玻璃嘞!五毛钱一个的玻璃珠弹过没?一种东西嘞!” 老板瞪了那人一眼,似乎在埋怨他赶走了自己的冤大头,啐了口唾沫,用浓重的方言臭骂了两句,含义余寂时能猜到,大概是“懂不懂规矩”之类的。 程迩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也没太在意周围看客的窃窃私语,给余寂时使了个眼色,便拉着他走开了。 余寂时愈发看不懂他的行为。 程迩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他这一番举动,简直是在坐实自己“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儿”形象。 终究是好奇心作祟,余寂时抬眸望向程迩,眼神带着几分灼热,在一片嘈杂中,靠近他耳边,轻声开口:“程队……” “瞧,有人上钩了。”程迩漫不经心地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