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队,你的意思是……” 程迩没接话,只斜睨他一眼,车内空调的冷气在两人之间徘徊,将他的声线淬得愈发冰凉,“保留的监控录像也被刻意剪辑过,大概率是时间线造假,凶手真正的作案时间有问题,入室以及离开的具体时间点,还要等技术科复原原始录像。” 说到这里,他忽地勾唇,墨镜之下黑眸熠熠,笑意阴冷未达眼底,“别着急啊,慢慢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程迩寥寥数语点拨,余寂时只觉脑中混沌散尽,思路霎时清明起来。 此时,车已经拐入熟悉的小区,驶入主道,导航界面上,比例尺不断放大,街区图景在屏幕上愈发清晰。 日光明媚,连绵阴雨后的第一个晴天,本是晾晒被褥的黄金时段,可所有阳台都空荡荡不见人影。 无论是长街之上,亦或是健身器材边,都空无一人,愈显死寂。一扇扇单元门紧闭,透不进一丝光线。 整个小区似乎还被命案的阴影笼罩着,车轮碾过柏油路,一路都没碰到行车,长驱直入,不多时便停在了居委会楼前。 与周边复制粘贴般的六层复式居民楼不同,居委会小楼仅两层高,红砖砌墙,灰瓦作顶,显然是近期才翻新过的,外墙漆色鲜亮夺目,在一片蒙尘的淡黄色建筑群中格外醒目。 下车,余寂时跟着程迩走上台阶,推开透明玻璃门,透亮的门廊笔直延伸,左手边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隐约有人活动的声音,而正对面屋门紧闭,主任办公室标牌被雕刻得十分清晰。 程迩抬腕屈指叩门,只是轻缓的两下,里头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裹在深蓝色大褂里,抬手热情招呼道:“是京城来的警察同志吧?郝警官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 他脖颈前倾,挤出两圈双下巴,细细密密的胡渣遍布其上,“我是春禧一区居委会主任,我姓冯,二位好!” 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悬在半空,程迩神色温和,却也十分疏离,只礼节性地虚握一下便收回手。 余寂时站在一侧,目光滑过对方方正的国字脸。他高耸的颧骨勉强撑起松弛的面皮,法令纹沟壑很深,笑容都显得有些疲惫与力不从心。 程迩面无表情凝视他几秒,见他嘴唇张合正准备开口,直接截断了他寒暄的余地,直入主题道:“郝警官没跟您说明具体情况吗?” 冯主任蹙眉,眉心挤出川字褶皱,摇头道:“只说您二位要重新调取监控录像,让我带你们去监控中心。” 程迩轻嗯一声,不冷不热道:“麻烦了。” 警方半月前已经调集过监控视频,如今为何再来,他属实好奇,但见程迩和余寂时神色冷淡,都并无解释之意,他便识趣地咽下疑问,侧身引路:“监控中心在这边,二位跟我来吧!” 两人跟在冯主任身后一路向前走,穿过两道防火门,便左拐推开门,走进了一间封闭的房间。 视线骤然开阔,三面墙上都各自镶嵌了一张巨大的液晶屏,每个屏幕又被分割成十六个规整的方格。 从各个居民楼的楼道、电梯,再到地下停车场与社区内的街街角角,各种监控视角在正中央的主屏幕轮播,不断刷新着画面。 监控室内,一个年轻人男人正窝在白色转椅里刷手机,很是悠闲,透明玻璃杯口氤氲着热气,乌龙浓茶的清香味四散开来。 直到门被推开,吱呀一声,他被刺得耳膜发一痛,立刻抬头,循声望去,看清冯主任的脸,以及身后两道陌生身影,又联想到近日小区里沸沸扬扬的命案,立即猜到两人身份,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余寂时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默默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监控室空间不算狭小,但略显空旷,墙角堆叠着几个被拆开的空纸箱,此外再除去监控台,便只有孤零零一把椅子和一个矮桌了。 这时,耳边传来程迩清冷寡淡的声音:“这里是一直都有人值班吗?” 冯主任闻言一笑,刚要点头肯定,就见程迩犀利目光朝自己投射而来,话语言简意赅,直击要点,令他一瞬间笑容僵硬,如坠冰窖。 “在发生命案之前。” 冯主任的指腹摩挲着鼻尖,喉结上下滚动,心虚地避开程迩的视线,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在发生命案之前……我们监控室有排班的,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人二十四小时值守的……” 见他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程迩眼尾上挑,神色略显不耐,直白拆穿他的委婉:“排班,但经常有人不当值?” 第187章 冯主任一时语塞,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是……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二十四小时值守也就是走个形式,确实没人太当回事……” “您不用紧张,我们理解。”程迩斜睨他一眼,神色冷淡,轻抬下颌,略一偏头,朝余寂时递了个眼神,两人默契地一齐走向中央监控台。 监控台在炽白顶灯的映射下,泛出一丝金属冷光,密密麻麻的按钮毫无规律地排列,红红绿绿,明明灭灭。 见两人驻足凝视中控台,谁也没有上手,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立即凑上来,面带笑意,殷勤道:“二位警官需要调什么时候的监控?我来操作就好。” “4月12日,案发当天,全区域监控。”程迩声音平静如初,眸光晦暗,令人辨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年轻男人手指悬在键盘上空,稍稍凝滞住,虽心有疑惑,但余光瞥见程迩冷峻的侧脸,终究没敢多问,只佝偻着背,埋头开始操作。 余寂时站在一侧,目光掠过凌乱的桌案,一沓泛黄的纸张半敞着,上面覆满细微的颗粒状碎屑。他不动声色地移开压在上面的签字笔,将整叠纸托在掌心。 纸张被簌簌翻动,霉味混着劣质印刷墨味钻进鼻腔,余寂时下意识微微蹙眉。他一目十行扫过表格内容,表格很明显被分割成四个区块。 日期,值班记录,监控调取登记,值班人员签名。 那沓值班表从二月起记录,起初的笔迹还很规整,每个日期方格里都填着端端正正的一个“无”字,签名栏里的字迹也相对清晰。 可越往后翻,字迹便愈发潦草起来。表格被随意的一条斜杠粗/暴划掉,签名也只剩下敷衍的一个姓氏。 到后来,字迹墨色深浅分毫不差,大概率是用同一支笔、同一种力道,一连填补了好几天的记录,最后干脆连这表面的功夫都省了,值班员毫不遮掩对工作的懈怠与轻视,在表格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余寂时大致浏览完整个值班表,发现签名栏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