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回目光时,余光又扫到近处,禁毒支队的同僚们三三两两靠坐在斜坡上,正闭眼休憩,他也沉默地屈膝坐下,长腿压覆着地面的杂草堆,重心后移,仰躺着望向天,目光划过漆黑天幕,无意间下一瞥。 此时,程迩斜斜倚着棵老树,双臂交叠,姿态慵懒,握枪的腕轻抬,枪管在他掌心一转,划出一道漂亮的弧,最后稳稳停在虎口。 薄凉月光穿透枝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眼神冷淡,透着些许漫不经心,不假思索便作出决定:“原计划行事,但要留个后手。让对面的八人组先按兵不动,听令再上吧。” “没问题。”梁方叙下颌微收,低声应答。 然而等抬起对讲机准备吩咐下去时,他忽地拧起眉头,眉眼间凝起一抹忧色,视线粗略扫过同事们的脸,最后定格在程迩身上,“要不从对面挑个人和你换下,你去那边带队?” 他声音透着一丝迟疑。 这次行动他原本只带了十二人的小队,此刻六人守在高速收费站,剩余的人加上他,被他分成四二两组分散在道路两侧。 也就是说,对面那八人里有六人是增援,大多是陌生面孔,这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不可控感充斥心底。 程迩眼皮都没颤一下,指尖轻点耳畔的通讯器耳麦,嗓音淡淡:“用不着,我组里另外两人在对面儿呢,你放心就好。” 梁方叙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半分,长舒一口气,应下声:“成。那我让我们的人也全听你们调遣。” 等待的每一秒都十分煎熬。 余寂时一次又一次低头,月光落在手表表盘上,缓慢地淌着。一秒,又一秒,秒针不停地向前移动,和他急促的心跳同频。 他喉结滚动,呼吸愈轻,掌心再度覆上一层潮湿,薄汗浸满枪柄的金属表面,和掌心一同擦过衣摆。 握把被攥得温热,而他指尖却缀着冰凉,他抬眸,视线由近及远。近处层林叠嶂,遮天蔽月,远处峰岫绵延,起伏的轮廓隐于夜色中,将这条荒僻狭窄的小路吞没,裹得严实。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声愈紧,如同野兽呜咽地鸣叫着。 20:52,梁方叙的耳麦里传来监控中心警员冷肃的汇报声:“目标车辆已经脱离监控区域驶入小道,预计五分钟抵达!” “收到。” 梁方叙嗓音又低又沉,倏然矮身,单膝抵进松软潮湿的泥土里,五指紧紧扣住斜坡边缘,仅露出一双锐利的眼,死死盯向东侧道路尽头。 周围的警员纷纷从土壑斜坡上起身,屏气凝神,绷紧脊背,单膝跪地微微俯身,作出起跳动作,严阵以待。 余寂时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呼出,却仍觉胸腔窒闷。他身体深深陷进土壑,贴合弧度,砂石隔着衣料硌得脊背生疼,他都浑然不觉,目光一瞬不瞬地直直望着远处。 终于,一抹刺目的红撕破夜色。 货车车体漆色鲜亮到醒目,正不断向前行驶,缓缓逼近目标点位,轮胎碾过地面碎石,撕裂了四周的寂静。 梁方叙眸光一厉,指腹按住耳麦,嗓音压得极低:“目标靠近,准备。” 斜坡前的车内,陶淞探出头,小臂搭在车窗沿,指尖随意一抬,比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车窗直直摇上,引擎被拉动,发出沉闷低鸣,震耳欲聋。 货车越来越近,尘土飞扬,车灯割开夜色,两道光线刺入视线,梁方叙眼底寒光一闪,猛然一喝—— “陶淞,上!” 轮胎碾过宽木板,直直冲上路面,车身一个急摆,横亘在狭窄山道中央,那辆红皮货车发觉前方骤生障碍,猛踩刹车。 一道尖锐的摩擦声撕破夜空,惊起林间栖鸟扑棱棱振翅而非,从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道弧。 货车车身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滑出数米,最终在距拦截车辆堪堪一拳之距处戛然而止。 梁方叙一个手势,埋伏在侧的警员从土壑中接连跃出。 余寂时双掌地面一撑,整个人借力腾起,紧跟上队伍,转瞬间,黑压压的一队人便化作一堵赌墙,将货车四面八方围得严严实实。 程迩迅速跑到驾驶位一侧,指节一扣扳机,咔嗒一声脆响过后,他右臂平举,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火车驾驶室,冷冷发出命令:“下车!” 车门吱呀打开一道缝,驾驶座的男人被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摔落在地,膝盖砰一声重重砸在碎石路,双臂高高举起,作出投降姿势,浑身抖如筛糠,面上涕泪横流,哽咽着说:“别,别杀我!我给你们钱,我……” 程迩眸色沉沉,倏然俯身,枪口抵上他渗出冷汗的额头,冰凉金属触感在头顶蔓延,让男人的哭嚎戛然而止,只继续木木地流着眼泪。 他另一只手掌向前伸,在他面前摊开,薄唇轻启,平静吐字:“货箱钥匙。” 男人手指颤颤巍巍从兜里摸出一枚钥匙,双手捧着向前一送,程迩耷拉着眼皮,拎起钥匙铁环,向梁方叙的方向一抛。 钥匙划过一道抛物线,梁方叙抬手凌空抓住,将钥匙牢牢握入掌心,紧接着便匆匆走到火车后方,三下五除二打开箱门。 这货车司机的投降速度让余寂时有些意外,眉心一跳,心下警惕万分。这货箱里若真是重要货物,怎会让警方如此轻易得手? 太不对劲了。 余寂时绕到车尾。 此时,银白月光下,货箱大敞,数十个鼓鼓囊囊的黑色麻袋紧紧挤在一起,堆叠如山,几乎未做犹豫,梁方叙就和同事一起扯开最近的口袋。 袋中,颗粒状粉末静静躺着,在昏沉夜色中泛着一丝诡异的暗光。 梁方叙神色一凛,可下一秒就发觉异常,这颗粒明显很大,且颜色发黄,更像是…… 他忙将手伸进袋子,抄起一把攥在掌心,粗粝沙粒堆成一叠小山,顺着指间缝隙簌簌滑落,只留几粒薄薄粘在汗湿的掌纹里。 “我靠!”梁方叙猛地攥拳,脱口而出一句唾骂,“真被耍了,全他/妈是沙子!” 程迩垂眸瞥了眼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男人,抬起手腕,收回枪,唇角一挑,斜瞥他一眼,懒洋洋开口:“急什么?没货才正常。” 梁方叙单手叉腰,另一手烦躁地扯了车领口,喉结滚动,额角汗水顺鬓角蜿蜒滚落,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满:“这凶手绕这么大圈子放假消息,就为了遛我们玩儿吗?” 然而他话音未落,余寂时左眼突然被一道冷白强光刺痛,他下意识眯眼望去—— 一辆银白色面包车正朝他们疾速冲来,车头灯划开两道惨白光线,直直射/来,轮胎重重碾过路面,碎石噼啪飞溅,而三四辆改装摩托在两侧护住车辆,摩托手弓着背,正不断加速。 眼见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