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拢共只剩一壶,但确实是好酒,“到时候新酒出了,送些去京城,有用。” 李福唉唉笑应,“前几日新出了二十坛,多少人来问,弟弟一概说没有,就是要留给兄长一并带去京城的,兄长不上山来,等下弟弟还是要差人把酒送下山去的。以后弟弟每月都送定数过去。” 李莲笑应了,“有劳了。” 三百精兵留下三十人清理官道,其余士兵赶着囚车,装货物的马车,连带被捆在马车后面连成串的九个女子,驱赶着一起上山。 山路是新修的,绕着弯车马才能上去,路变长了,酷暑的午间十分闷热,想着山上有凉沁沁的山泉,还有美酒无数,不免都口齿生津。 酒家门前有一片宽敞的晒料场,上头搭建了草棚可以遮阴,李府家丁招呼将士们坐下休息,急忙忙带人去打山泉水。 酒窖里冰鉴全搬出来纳凉,后头陆陆续续有下人搬着桌椅吃食上来。 从县城到云泉山有半天的路,熟食搬过来,闷也闷坏了,索性赶了二十只羊上山,架起火堆,做烤全羊。 一道送上来的,还有无数清甜的瓜果点心,厨子们熬好羊汤,烤肉剔骨装盘,才算是能歇一阵了。 宋怜叮嘱他们下山去采买,“今日的晚食是有了,可军爷们饭量大,明日晨起肯定也得饱食一顿热菜热饭再开拔,你们先按着单子去城里采买,明日辰时就要起程,得抓点紧,菜都洗好再送上来。” 李福来后院看看,听得安排,笑赞,“是这个道理,关娘子多想仔细些,招待好我堂兄和这些兄弟们,日后必定重重有赏。” 宋怜笑着服了服礼,又吩咐酒家里几个伙计,“你们去采买些能带的肉干,还有酒囊,明日一道给将士们带上。” 加上罗青,共有四个人,宋怜把钱递给罗青,朝李福服了服身体,“人不太够,民妇看那边带着几个女子,可否让那几个女子一道去,妇人家做起打包的事来,手脚总要麻利些。” 李福笑起来,“晚上几个将军还要消受呢,放走了她们,晚上关娘子你一个人来伺候?” 宋怜笑,“大人说笑了,民妇这等丑陋的模样,哪里够那个格。” 李福就喜欢这妇人识时务又开得起玩笑的模样,哈哈大笑,“那可都是一路上收来的可心美人儿,跑了可就出大事了,人手不够也用不了她们,让他们几个去就是了,采买精致点的表个心意,到了下一个县,自有官府会招待。” 宋怜哎地应了一声,罗青几人拿了钱,背上背篓,都下山去了。 李福见事情都安排得好,不用自个操心,只管去前头陪兄长喝酒。 宋怜去酒窖里取了云泉酒,共两壶三坛,两壶两坛放到了阶上的案桌上,听李莲吩咐,把一坛分给有品级的将官。 宋怜倒完酒,绕过草棚,回了厨房。 山里寂静,料场上酒席正酣,声音鼎沸,宋怜站在水盆前,安静地等着,直到那锣鼓喧天的欢笑声沉寂下去,连酒碗落地的砰响声都停下了,才缓缓将双手探进凉沁沁的水盆里。 混着药汁的凉水泼在脸上,一点点洗净脸上涂抹的灰黄脂粉,宋怜掏出铜镜照了照,照完镜子收回怀里,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取了灶台下藏着的匕首出去。 料场里东倒西歪,都是‘醉倒’的人,宋怜在拐角的地方等了半刻钟,数过连带李福、李府家丁在内两百八十四人,还缺四人,先去茅厕,找到栽倒的两人,又在舍房里寻到一兵一将,人齐了,才回了草棚。 篷子中央的台上,酒坛子碎片里,还汪着鎏金一样的酒汤,李莲李福兄弟俩肥胖的 身体倒在一边,李莲大概是喝得克制,竟还有些意识,只是身体麻痹,口歪眼斜,看见她走近,细长的眼睛里冒出狂喜,“救——” 晚风里都是烈酒的香气,宋怜抬脚踏上台阶,将李莲扶起来一些,让他靠着草棚的廊柱,细细看他这张脸。 五年前她跪在堂上,离得远,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只觉生得胖,脸圆,眼睛细长,后来偶然得了两次机会能看清他的样貌,就牢牢记下了。 当年可怖可憎、任凭她怎么陈述证据疑点,也只笑眯眯一句宋氏当诛的人,现在不能动弹的躺在这里,竟然是认不出她了。 宋怜最是看不惯他一幅笑模样,像皮笑了骨头没笑的画皮。 匕首在他胖白的脸上拍了拍,匕首尖卡进他口里缓缓往右拉,开出血痕,看他被钉子钉住的死鱼一样想摆尾挣扎,纤细的手指又用了些力。 血痕在皮-肉划开的声响里拉到了耳侧,“李大人,不记得民妇了么?我娘秦淑月,宋彦诩是我爹,柳芙是您照拂的同乡,您忘啦?” 李莲嘶声,肥硕的身体不断想往后退,却挪不出去分毫,脸上流下的鲜血沾湿衣襟,赫赫着想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宋怜匕首扎着他心口,没用力,但踩低爬高的人,多数都怕死,濒死的人威风不起来,细长的眼睛里多了求饶的神色,急切的模样,好像跪下来磕头也可以。 宋怜起身,匕首压在他喉咙,“你这两个月不都在查藏宝图的来路吗,忘了告诉你,那是我画的,你竟然想跟刨了你家祖坟的人求饶唉,不知道你死后,你父母愿不愿意同你团聚。” 那眼睛霎时怒瞪圆狰,浸满红血丝,像被困在牢笼里的厉鬼和野兽,欲扑咬出来将她碎尸万段。 宋怜等了一会儿,等他脸色紫涨,匕首锋刃割破他喉咙,看他血流喷溅,赫赫着喘气,直到身体僵硬下去,还怒瞪着眼。 探了脉搏,呼吸,确认是死透了,又去割李福的。 也许有人不饮酒,不吃羊肉不喝羊汤,但就算只吃干粮,也要喝水。 宋怜挨个按顺序,数着数目割完,给留下的最后一个又喂了一瓶迷药,回房洗了手上,脸上的鲜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取了一名校尉身上的令牌,挑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篮,山下去送饭。 小半个时辰后回来,宋怜先卸了一辆马车,里面的货物全都扔进尸体堆,腾出位置,把那九个姑娘拖进马车,捡了些没有印记的普通银钱,一人怀里塞一份,将那个没死的士兵托起来,喂了解药。 割断李莲脖颈以后,便好似脊梁骨被抽掉了一样,想提起一点力气都难,若非后面的事都提前计划了数十遍,预想过种种可能,她甚至没有能力去思考,去应对山下那些士兵的调笑。 现在连挟持这名士兵的力气也没有,只得半坐在石块上,手肘圈着他脖颈,匕首格挡在他颈间,等着他醒来。 元颀从昏沉中醒来,先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稍一动,耳侧传来微哑轻柔的声音,匕首冰凉的锋刃抵着他的脖颈。 垂在一侧的手惊得按在地上,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