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再醒来时已在寝房里。 雕花窗外月上柳梢,月辉洒进窗棂,疏影横斜,夜静谧,她被拥坐着。 雨霾风障,她身体失力,却听‘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你们在做什么——”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阴鸷暴怒,似毁天灭地。 宋怜记得这样的声音,一时呆住,正想抬头去看,却被骤然扯下的帐幔罩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安生待着!” 她神志霎时清醒了许多,心脏似要跳出心口,慌乱无措支起身体,被陆宴挡着,看不见外头,却只见地上阴影遮住月光,高大伟岸,裹着杀意寒霜,似地狱修罗。 是高邵综,他怎会在此,宋怜拥着被矜,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陆宴扯过衣裳穿上,反手抽出床榻边长剑,声音凝结寒霜,“倒不想高世子竟有听人夫妻床笫之乐的癖好,一而再再而三,恐怕有违君子之道。” 那身影竟什么话也无,裹着三九寒冬的怒意大步上前,抽剑便砍,得到近前,只见得那双眼里满是暴怒的血丝,陆宴微惊,脸色更为霜寒,反手扯过被褥罩过她,将她挡在身后,抬剑格挡。 只来人却似乎一门心思只奔着榻上的人去,纵使手臂受伤,血流不止,也似乎无知觉,要将蜷在榻里侧的女子扯出来。 陆宴抬剑挡开,暴喝一声,“高邵综,你莫要欺人太甚,她是我陆某的妻子,纵与你有过一段不伦,也不过因那时她误以为我离她而去,休要执迷不悟。” 高邵综猛地凝滞止步,光影下身影些许摇晃,看住榻里侧露出的那半缕散发,暴怒以后,心似剜去碗大一块,掌心血流不止,“阿怜?真的是你么?” 那声音里饱含巨大的痛楚,似问出这句话,已花去了全部的力气,又带了一丝希冀,宋怜系上中衣的绳结,好歹能蔽体,想抬起头来同他说话,被陆宴遮住身形,便也不动了,坐在榻上应了一声,“是我。” 他若带大军前来,江淮不会全无察觉,若没带,他怎敢孤军深入江淮,陆宴未必会要他性命,江淮诸臣则不然,宋怜心里微微焦灼,看了眼天色,“你不该来这里,我同阿宴在一起,你走罢。” 陆宴神色阴沉,立在榻边,命令道,“高世子来得突然,以至陆某衣冠不整,吾妻阿怜,不如替为夫重新束发。” 宋怜沉默一瞬,什么也没说,跪在榻上支起身体,取过他的里衣,没有动,却足以说明立场了。 胸腔起伏,一时无法压制,喉咙腥甜四起,鲜血从齿间溢出,高邵综呛咳一声,自怀里取出一纸信笺,长剑掉在地上,他亦不管,打开信笺与她看,“阿怜你写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阿怜忘了么?” 陆宴眼如冷刀,“她以为夫君死了新寡,与你排遣罢了——” 却被暴喝声打断,那血眼霍地看来,几欲将他千刀万剐,“我在同她说话,她有口,不必你置喙——” 陆宴怒极反笑,提剑上前,宋怜探手拉住他袖口,软声道,“阿宴你可否暂避,我与高世子有话要说。” 她温言软语,却同时刺痛另两人的眼。 陆宴侧身挡住,不叫人看去她情态,“有什么事是为夫不能听的,你与高世子有什么话便说,须臾他便是死人,没办法开口了。” 宋怜知他这般毒舌,恐怕已是怒不可遏,便也不强求,看向高邵综的方向,开口道,“是我为人不好,昔日多有欺骗,你走罢。” 他眸色漆黑,看不见她容颜,亦不大想看她此时情-事后娇慵的模样,压着剜心之痛,立在榻前,声音沙哑,“在林州时,说想与我生儿育女,为我孕育子嗣,会与我成亲,会与我相守到老也是假么?” 便有滔天怒意自陆宴身 上散出,几乎凌迟之刑加诸她身上,宋怜被矜下指尖发白,勉强定住神点点头,又想起陆宴挡着,他看不见,便道,“是假的,那时阿宴身陷绝境,我怕你知晓他在京城的消息,对他不利,故此虚与委蛇,抱歉了,今日我能保你全身而退,你走罢。” 她声音轻,却似利刃,字字句句剜骨之痛。 高邵综站着,看着,黑眸里暴怒痛苦难堪焚心胶着,汇集成旋涡,狼狈一闪而过,开口声音艰涩,“阿怜,我知平津侯冒死进京救你,你心生感动,我迟一步,害你陷入兵乱受苦是为不该,但我高兰玠在此立誓,日后必爱你护你,不叫你伤一丝一毫,阿怜,跟我回北疆,你不记得在乌矛山那时么?以后我们日日同那时一样。” 宋怜面容苍白无色,缓缓摇了摇头,“你快走罢。” 陆宴握着长剑的手指几不可觉松了松,冷声道,“还不走。” 她被陆宴拦着,他依旧看不见她,只余半席月银色裙幅散开,纤细的脚踝斜斜陷落被褥里,玉色肌-肤上指痕淤青清晰刺目。 眸底风暴渐归于无,漆黑平静,看向挡在榻前的男子,提掌攻过去,既是以为陆宴不在,故而与他亲近,那么杀了陆宴,带走她也就是了。 两年来陆宴修习武艺,只毕竟比不得高兰玠自幼习武,常年领兵,高邵综招招下杀手,他连伤几处,却也不肯退缩。 房门已破,两人打进了院子里,宋怜穿好衣裳追出房门,院门外涌进兵马,高邵综被团团围住,宋怜扫眼看去,除了陆宴亲信,竟也有丞相府邹审慎的人,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陆宴便一直盯着她,没错过她黛眉轻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端倪,收剑退至一旁,回屋取了幕离,给她遮上。 邓德带来的都是好手,百来人一起上,那国公世子却是好武艺,赤手空拳,一时竟不能耐他如何,张青见状,放了烟信,很快便又增添五六十人,他毕竟受了伤,又似体力不支,渐成败势。 陆宴并不去看那刀枪搏击的场景,只垂首看住她眉间,越看神色越冷。 到空中传来鹰隼啼鸣,一只巨翅海东青盘旋俯冲,勾爪锐利,侍卫那刀往那巨鸟身上砍时,她已不自觉上前,脸色苍白无血。 陆宴眉间浮起暴戾,冷呵一声,“都住手,让他走。” 邓德几人收了手,另有丞相府武平,急忙叩请,“主上,放了此人,便是放虎归山。” 说罢,便拔剑要上前,陆宴冷了眉目,“这是本官私人山院,你们如何擅闯且不追究,但本官说放他走,武将军若不肯听令,即刻动武便是。” 语罢,郡守令府亲兵已倒转剑锋,将丞相府亲卫团团围住。 武平忙卸了兵器,领兵叩首行礼,“末将不敢。” 旋即退往一旁。 乌矛许是闻见血腥味,啼鸣盘飞,又飞至宋怜面前,低低呼唤,宋怜没有伸手,幕离下眼眶酸涩。 “君若无心我便休,乌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