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渗进身体,被捆在身后的手心往下压,叫倒刺戳着,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尝到血腥味时,后背已被汗湿透,四肢虽开始无力发沉,意识总算还留有一丝清醒。 绿翘似准备了黑色衣裳,要给她穿上,先拆了她所有钗饰,搜身,才解了她手腕上的绳索,动作粗鲁,匕首刀背重敲了她的胸脯,咒骂了一声。 她因忍痛出了很多汗,又听绿翘咒骂了几句,宋怜尽量冷静,保持神志清醒,至少绿翘不是京城或者江淮的人,她骂人的词,她北上途中听过,多是骂风尘女子。 绳索重新绑住手腕,宋怜听到她将匕首收在右腿靴子里,等待时她竟也未曾放松警惕,只盯着她,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跃下榻去到窗边,似在查看外头的情况。 不过两息,便又回来了。 宋怜刚挪回原位,平缓着呼吸,在绿翘转身之前,心跳恢复了平稳。 绿翘快步过来,将她扛起,穿过浴池后院,在墙壁上轻叩三声。 外头有轻微响动,似有人翻进了院墙,木梯搭上,她便被带着翻出了郡守令府。 无人说话,听脚步声共有三人,连同绿翘,身形极轻巧,穿行黑夜里的街巷,如同鸮鸟狸猫,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风变得潮湿,宋怜在心里计算走向,是秦淮河。 不过片刻,她便被随意丢在了船房的地上。 船桨拨开水流,船舶晃动,几人拿起案桌上茶壶,灌了水喘气,“怎多了那么多侍卫,三更了还不歇息,差点被发现。” 是同绿翘一样的,阳武口音。 有一人过来扒开黑布,手指掐着她下颌打量,粗声笑,“生得这般美,也难怪惹得两疆之主争夺嘞,老子也动心了。” “不真碰,玩一玩总可以的吧。” 有一人似胆小,上船后摔在地上,腿软爬不起来,被嘲笑了一通,这会儿开口,牙齿还在打抖,“老……老大别吧,那高邵综手段血腥,半个月前捉到东羯右贤王,他令人在疆界把那王活剐了,连带六百多羯军,血肉把那片的水草都养丰厚了,动他的女人,恐怕……” 宋怜控制着呼吸,身前裹着臭味的男子似乎畏惧,掐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却又很快握上,指腹摩着,鼻息粗厚,“怕什么。” 那人似不敢反抗,过了一会儿才呐呐道,“可主公是要拿这女子同那定北王谈条件,若她被玷污了,还有用么?” 肮脏的胡须压在脸上,惹人反胃,他似暴躁不耐烦,“给老子闭嘴,现在已经不需要掘土挖洞的了,老子把你丢河里,你淹死了,这里也就没外人了。” 那人似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船坞里便没了声音,她衣裳被撕裂。 压在地上的手腕暗中用力,尖刺深刺入肌理,鲜血溢出,脚踝上亦是,男人咒骂一声,在她身上摸着亲着。 “主公说尽量带活口,有大用,都带到这里了,死了可惜,你他娘的别坏事!” 有一人声音尖利,身上的人咂摸着松了手,“老七,拿药止血。” 女子不甘愿应了一声,从窗台上跃下,往她手腕脚踝上倾倒药粉,宋怜闻到了淡淡的胭脂香气,是绿翘。 那香味混合着浓重的酒味,倒完药,似乎又回窗棂上坐下了。 几人里实际上掌权的,应当是那嗓子尖利,被唤做老二的。 “把酒收起来,就算你千杯不醉也不行,郡守令府侍卫不是吃素的,要不了多久,肯定全城搜查,全都去划桨,天亮之前,必须进淇水,把人交到徐掌事手里,想吃吃,想喝喝。” 所有人都出去了,门窗紧闭。 秦淮河上灯火通明,文人墨客往往会友登船,夜宿江上,搜令兵即便顺着她留下的血迹寻到这里,截停船只,一艘一艘的查,一时半刻也搜不出结果。 宋怜睁开眼,环顾四周。 船只很小,空间逼仄,长宽只够十一二人站稳脚跟,这样的商船在秦淮河上并不起眼。 丝竹声越来越远,船行的速度也加快了。 船里点了豆大一盏灯,光线昏暗,零星月光从窗棂洒落,宋怜目光投向案桌,那儿放着两三个水囊,随船只轻轻晃动着。 她忍着刺痛,用力掰了两根木刺,脱出手来,安静等了片刻,一边分辨外头的说话声,一边依靠着木墙挪到桌边,取出藏在袖子里的药包,每个水囊里都分过,抹完篮子里两个梨果,剩下的药重新包好,赛回袖子里,擦干净水囊和酒壶上的血迹,重新放回原位。 安锦山以后,她习惯在床榻边备下能令人昏睡的药物,从丹阳郡回来后没有再服用,便还剩了许多。 地上挪动的血迹遮掩不了,她便只做是因为浪花摔落的,躺在船靠窗的位置,重新栓好绳索,虚虚缚着,阖眼休息,并不是绝顶聪明的对手,只要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就有机会脱身。 若无人喝水,或者只有一部分人喝了水,她亦可从窗户撞出船舱,阳武位于中原腹地,会水的恐怕不多,且秦淮河平缓,纵是这六人会水,她下江之后,也未必没有生机。 宋怜在心里盘算近来收到的军报,估量将计就计,一路顺到汴州,连横合纵汴州的可能。 有人推开窗,跃进船房,踢过她一脚,在案桌前坐下。 烈酒香充盈船坞,宋怜卡着时间,接住掉落的酒壶,扶着绿翘让她滑在地上,从她右腿靴子里取出匕首,割喉后脱了她靴子穿上,匕首捆紧,侧身靠着窗户,观察外头江面的情况。 船只已经驶出庐陵城,江上并无行船,宋怜稍包扎了手腕脚踝,耐心等,船只接近两山峡谷时,洒酒,倒了油灯,待火焰将散落的衣物烧起,从临江的窗户翻出甲板,隐在船尾。 “起火了——” “老七——老七——” “快灭火——” 众人松了船桨奔回船坞,宋怜翻下江里,浮出水面游到船尾,用匕首凿船,那船坞中陈设简略,几人打水灭火,烧不了多久。 冰凉的河水泡进伤口,痛意刺骨,船尾被凿穿半尺宽的口子后,并不需要她再用多大力,水流冲刷,涌进船体破开木楔,水势汹涌,船坞倾斜,宋怜潜进水里,似一尾游鱼,离得十数丈远,方才浮出水面,看着远处江心里的人浮沉挣扎。 船舶上燃烧的火光引来烟信,右岸有群鸟盘飞,宋怜想了想,重新拔出匕首,往沉船的方向游去,手臂钳住一名干瘦男子的脖颈,匕首横在他喉结下方压住。 男子已被吓破胆子,哆哆嗦嗦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他牙齿咯吱咯吱打颤,手脚僵硬不能动弹,宋怜匕首压着他脖颈,托着他浮出水面,往有火光的一岸游去。 她也并未立刻上岸,一手挟制着干瘦男子,另一手合在唇边,打了声军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