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板上,偏了偏头,朝他道,“为了北疆王的颜面,二公子和陈先生,必不会声张,我纵是开口要百万石粮食,要贺先生改良的武器图,两位兰玠的亲人亲信,也不得不差人送来。” 她微偏着头,鬓发垂落,纤细的手指打着素色风袍的绳结,娉婷立在微风里,便是一株枝叶柔韧妍冶的芍药芍菡,唇依旧带着缠绵欢情后的微红,语气温软清丽,却沉静不带一丝情意,仿佛他高兰玠,于她眼里,不能杀,便只值得一册武器图,只值得百万石粮食。 没有半点情意。 昔日二人交颈相拥的时日,说舍便舍了。 他眸底蓄积风暴,声音平静,“陆祁阊的信尚在广汉,只没有我的吩咐,女君想拿到信也不易。” 他有的是办法脱身,这世上她曾在意过的人,也并非只有秦淑月宋纤陆宴,他制住那一人,她纵不会因此失智,恐怕也不会不在意。 与其相比,陆祁阊又算得了什么。 眸里俱是妒色,高绍综盯着她,缓缓道,“把车外的珠串捡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信在哪里,我受过的酷刑比女君见过的还多,我不肯开口,女君此生,亦休想再见到陆侯爷心意。” 宋怜已知阿宴在江淮一切安好,那时已十里长亭送别过,那些错失的信看或不看,已没有任何分别了,只是等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阿宴在信里说了什么。” 高邵综眸光阴森暴虐,“你已经失去机会了,宋女君。” 宋怜不再言语,只垂首去他身上触探,他讽刺一笑,“不是人人皆如女君,与人欢情燕好时,枕下安置武器,唇齿间渡送的,皆是砒霜迷药。” 宋怜知以他的智谋,必定想到了她是如何知晓他计划的,她也并不与他争辩,只推着他往囚牢里走。 他被推得趔趄,回身看她,神情竟是平静的,约是怒极反笑,不用她再使力,自己走至囚笼中坐下,阖目养神,清贵俊美的面容再无一丝神情。 他是伟岸挺拔的身形,坐于囚牢里,倒像是位列朝堂之上。 宋怜知他必是思虑如何脱身,她对北疆斥候有一些了解,尚做不到知晓点点滴滴,知他武艺不凡,精通医术,却不知道他身手的极限,医术又究竟高深到什么程度。 毕竟路上随意一些花草枯枝,落在他手里,或可成药,或可成毒。 蜀中斥候花在北疆身上的精力和财力实在可观,在拿到‘赎金’之前,这一枚价值千金的人质,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宋怜立在囚牢外,开口道,“还请兰玠自己锁上镣铐,匠曹费尽心思打造的,这一路去翠华山,尚有一日的路程。” 高邵综睁眼,光透过玄铁栅栏落在他面容,光影影影绰绰,映照着他神色晦暗不明,“怎么,你不敢靠近,怕被我高兰玠挟持脱身,要不到你那百万石粮食。” 宋怜不语,只要不过阳邑,他纵能以一当千,也走不脱这辆马车,且他并非孤身一人,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抵不会将王极张路等人舍下,不顾麾下亲随兵丁的死活,独自突围逃往。 宋怜走上前,在他身前半膝蹲下,将那镣铐系去他腿上腕间,正要扣上链锁,却听铁链哗声响,玄铁相撞声音刺耳,她被拽去他身前,如铁锻造的力道箍着她手腕,吻如同海上暴雨,啃噬她唇上血肉,她舌尖被咬破,唇上弥漫出血腥味,她袖间匕首扎在他肩头,鲜血溢出。 他身形连凝滞僵涩也无,不为所动,反制住她腰身,撕扯她衣裳,摘去了她心衣心裤收去怀里,方才松了手,将她推了出去,眸色幽森冰寒,“是女君刺出来的血誓,女君不若此时杀了我,今日不取高某性命,它日落在高某手中,便只余国公府禁脔的下场,生不如死再见不得天日,女君何不动手。” 宋怜要的是蜀中中兴,可逐鹿南北,她不会被激怒,也无意折辱于他,从木栅栏上支起身体,并未去管被他推攘掼痛的肩背,只从包袱里取了新的衣裳,遮下帘幕,避着他换上,此次上京,她的衣裳颜色大多相似,外头罩着风袍斗笠,便也看不出异常了。 她掀开车帘,下车前微侧了侧头,“从广汉送信至定北王府,一来一回至多不超三月,这三月里我并不会折辱王爷,会让张路照顾你起居,那百万石粮食,以及经由贺之涣改良的农具兵器图谱,交付与广汉,从此你我二人之间,恩仇俱消,日后再见,只兵戎相见。” 高邵综盯着她,唇角扯了扯,牵出些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你是不错,只是受平津侯府所绊,耽搁太久,起于微末,岂能与北疆抗衡,你既不 肯同我结亲,将来兵戎相见,亦只有败北城下,任我摆布的下场,你可想好了。” 宋怜想说宋宏德,落鱼山大火后,宋宏德叛出北疆,最终兵败,他高邵综有一二分敬宋宏德才干,宋宏德自刎江边,他亦敬上一柱香,收容宋军,并未苛责偏待,她力争一次,将来当真一败涂地,如宋宏德一样,败身亡,他必也不会苛待蜀军。 便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何况天下实势,风云变幻,未必不会有情形调换的一天。 宋怜将他阴鸷幽冷的目光抛在脑后,下了马车,让来福放了张路去马车上,帮高邵综包扎。 另将一支不到巴掌大的白瓷瓶交给来福,“待他止住了鲜血,将这瓶药每日喂他两粒服下,那王极张路必定想方设法要来拿药,若当真来,让他取走一些便是,将人送回广汉,我大约晚三日回。” 来福应是,并未问是什么药,但只听吩咐,便知是会让王极几人顾虑劫狱劫囚的药,唉地一声应下,知夫人无大碍,安下心来,亲自去提那张路。 高邵综在囚车内听得,隔着车帘缓声开口,“怎么,女君不敢带我去翠华山,是没有信心困得住我,还是担心夜长梦多,耽搁一日,恐怕蔡城挥师南下,女君的百万石粮食希望落空。” 第118章 结霜钥匙。 翠华山离京城东南门数十里,山脚下阡陌交通,放眼看去,麦苗田埂新绿,虽风景秀丽,却非名山,亦无古刹,并不是可供游玩的圣地,恰逢晓雨初霁,草枝上水珠还未干透,一路便只余溪水潺流,燕子栖飞。 一行人扮做回乡祭祖的行商,用的是京城勋贵府的路引门牒,路上鲜少遇到盘查询问,恰逢清明时节,官道上出城祭祖踏青的车马人群往来,福寿驾车停在距离翠华山五里外的官道旁,用京里的官话同人交谈,并不惹人注意。 虞劲等十二名北疆斥候被押回蜀中,单就王极和徐堂二人继续北上,一路‘来’了翠华山。 宋女君并未捆缚囚困他二人,镖师和卫队对他们虽论不上以礼相待,却也从没有羞辱怠慢。 甚至于两人还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