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亦有些忍俊不禁,她对他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姐姐心情如何,姐姐心情若不好了,她便在背地里拿一双圆眼睛瞪着他,府中传出要纳妾的谣言时,她每日寻机会跟踪他,要寻机会害他。 起先似一条阴暗里的小蛇,但偶尔他能让她姐姐笑时,她也会帮他赶走落在窗台上的毛虫,亦或是擦一擦燕子在他书桌上留下的粪便。 他知她爱听,便也都同她讲了。 宋怜听得笑,笑得眼泪也出来了,泪珠凝在眼睫,拿起酒壶,见是空了,另取了一壶,同他一样,斟一杯,饮一杯,再饮一杯。 “可惜如今我什么都能有,能护着她们,可她们都不在了唉。” 一声叹息,带着笑意,泪珠却是凝在眼睫,夜风一动,便扑簌簌落下。 陆宴心口凝滞,他此生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未能护着秦氏与宋纤。 两人对坐陪饮,只月上柳梢时,陆宴见她喝得实在多,便不叫她喝了,她也听劝,不再碰酒,就这么靠在石桌上,看着他,渐渐陷入了沉睡。 陆宴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泪珠,流连片刻,收回手,起身将人轻轻抱起,送回房里,找到卧房,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片刻后方才将她放到榻上。 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在榻边坐着,看着她眉眼,知道该离开了,却并不想动,却也不得不走了。 陆宴在枕边放下一枚玉簪,起身放下床帐,关上房门,出了院子时被林霜拦住。 林霜待平津侯十分尊重,只用剑一拦便放下了,她有些难为情,涨红了脸,却还是理直气壮地要求,“阿怜写信叫公子来,便是想念公子了,公子留下,陪阿怜。” 陆宴失笑,“它日你的主上欲成婚,可差人送来求亲书,我必携江淮诸臣前来结亲。” 林霜吃惊,呆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便只看着那神仙一般模样的男子月下踱步,越走越远。 周身似还隐有柑橘的香甜气,陆宴停在江边,眉宇间带起阴翳,若非她有承诺在先,高邵综必不敢明目张胆写下婚事,只是她烧了婚书,不愿提起高兰玠,必是受了胁迫。 只如今京师已破,半壁江山归入蜀中,倘若合上江淮之力,便是高兰玠,也不敢妄动,那受胁迫写下的婚书,便做不得数了。 蜀中越强盛,这二分的天下,也越不会起动乱。 只是她将郭闫赶至郑州、李泽送回郑州,李奔虽固守奉节,但它日一旦抵挡不住,亦会撤进郑州。 郑州与北疆疆域毗邻,如今国公府仅剩的仇人都在这里了。 她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有意,是对高兰玠剿灭郭庆的谢礼,还是欲将这几人的人头留给高兰玠,让他报昔年灭门之仇,恒州十万大军之仇。 心底起了些许涩意,陆宴微闭了闭眼,回了庐陵,写下一封拜帖,吩咐张青送去给景策,让他进京一趟,谒见李珣。 清莲清荷还在广汉帮着周慧一道料理商肆,给百姓们恢复毁坏了的房舍,林霜负责照料起居,最是知晓这一路殚精竭虑不得休息,守在门外一夜,见辰时屋里没有动静,进去看了还熟睡着,便也不打扰,斥候将军官员来见,问了不是急务,便叫明日再来。 她自己则先煮了些吃的放在柴火炉上温着,只是阿怜这一觉临近傍晚还没醒,锅里的粥糊了,她想着这村舍一里外有条小河,便让福禄福华守着炖汤,自己去捞条鱼回来。 已是傍晚十分,橙色的晚霞给田野照上一层暖黄,林霜提着鱼走到村口,瞧见地上的马蹄印,微变了脸色,往院子奔去,远远只见六七黑衣人,福华福寿以及另外两名斥候守卫都被制住,连口也封了。 林霜拔剑上前,只刚走一步便觉头晕眼花,还未反应便被人接住放到了一旁,她瞪了眼怒目而视,想将屋里女君喊醒,却是口不能言。 王极哪里敢开罪她,本想解释一二,但主上神情阴翳,自昨夜知晓女君约见陆祁阊,周身寒气一时重过一时,他哪里还敢开口。 便见主上踢开门,阴着脸进了主屋,踢开门进去,半响出来,提着炉灶上那一锅汤扔到门外,走至林霜跟前,拾起地上那条因缺水扑腾着的河鱼,重新进了院里。 林霜动弹不得,只觉此人虽生得一幅极俊美的好样貌,性情却是阴晴不定,那双深目平静,看着万物时分明和缓宁静,却叫人不寒而栗,好似有两蹙幽寂燃烧的幽冥火,透着压制的暗怒疯狂。 隔着篱笆她能看见他卷起青衣广袖,提刀杀鱼,鲜血染红那白玉般的手指,他给鱼剔骨,不紧不慢,将那鱼肉剔得块块厚薄均匀,剔完一副鱼骨摆在刀旁,竟好似白玉 雕刻的,没有半点缺失瑕疵。 林霜看得心惊,见这人炖上鱼汤,往案桌上摆放糕点和酒壶,她见那酒壶和糕点竟与昨夜一模一样,在心里咒骂着疯子,努力抵抗逐渐昏沉的意思,此人素来好要挟女君,它日她必定要杀了此人。 天色渐暗,宋怜从昏睡中醒来,瞧着外头昏暗的天色,一时分不清是晨是昏,唤了声林霜,不见应答,又唤福华,皆无人回应,心中异样,踩上软鞋,从左侧案台上取了点火石,叫卧房里亮了些,先看见地上一支摔碎的玉簪。 那玉簪雕刻成兰花的模样,十分清新雅致,宋怜猜是阿宴赠与她的贺礼,一时懊恼,定是她睡梦中翻身不小心弄掉了。 她将玉簪拾起,包在帕中,提着裙摆往外走,见石桌前坐着一人,侧影清贵,心里一松,软声唤,“阿宴——” 那人宽袖卷到小臂,骨节如玉的手指正雕着一枚玉簪,转过来的面容眉深目邃,渊渟岳峙,眸底似有什么正燃烧翻腾,宋怜僵在原地,四下看看不见守卫,快步下了石阶,“林霜呢,侍卫呢,阿宴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深埋的戾气翻涌,令人有将这小院毁去的冲动,手里刻刀因用力,划破手指,鲜血如注,高邵综放下刻刀,取过巾帕,擦拭干净手指上的血迹,让她过来坐。 “林霜和侍卫都安置在隔壁屋舍,陆祁阊我不曾见过,他来找你了么?” 宋怜已瞧出是黄昏,看着石桌上酒壶,糕点,一时记不清昨夜有没有尝过,待拿起酒壶,见沉甸甸的烈酒香扑鼻,便知是新换的。 便沉默下来。 高邵综眸底闪过冷意,昨夜王极带隔壁住着的妇人回禀,那妇人道二人言笑晏晏,女子待男子依恋眷恋,二人之间必有情。 怎能说她待陆祁阊没有情。 蜀中大胜,她第一个想要分享喜悦的人。 高邵综给她斟酒,“你不想杀李奔么?” 宋怜看着他,心里不安,但如今已和往常大为不同,她正视他眼底涌动的疯狂,想说她就算是骗他,他又能如何,阿宴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