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送他出了府门,回去以后小长乐已经洗过澡坐在榻上了,见她进了屋从榻上跑下来,给她递了巾帕,等见她取掉脸上用来伪装的贴饰,擦了药汁,又跑去拿梳子,示意宋怜坐下来,要给她顺头发。 宋怜莞尔,在梳妆镜前面坐下,小孩踩着凳子站在她背后,拆掉她的发簪,用檀木梳给她梳头发。 宋怜往脸上涂药,长乐隔着镜子,看见娘亲脸上的红点点,停下用手重重拍了拍心口,才又接着认真给娘亲梳头发。 可是又忍不住去数有几个,每次她看见娘亲洗漱,卸下脸面,脸上都有红点点。 便又停下,再拍了拍心口。 宋怜听见声音,回头看小宝,把她抱来了身前,给她把了脉搏,小孩这几年偶尔也会生病,她医书翻的比以前多,医术比以前好一些,没从她脉象上看出什么,“哪里不舒服么长乐。” 见小孩目光一直看着她的脸,便有些懊恼当着她的面洗脸,用额头跟她贴了贴,“不疼不痒的,擦了药就好了。”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草编小狸猫,递给她,“在马车上编的。” 小狸猫胖胖的,带着草木的清香,长乐接过,小手拿着翻看,小小呜呼了一声。 宋怜看她喜欢得眼睛亮晶晶,心里愧疚,她没给孩子下厨做过饭,很少有空做衣裳,想着等过个三五年,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她要把这些缺失的都补给她。 邑城潭县最出名的是码头和商船,高邵综和王极两人乘船从邑城郡府到潭县,已看出了这些船只的不同之处。 “竟是海船。” 匠造丞方炯也是常服随驾,一眼看出了关键,“比滨海郡的海船还要坚固些,看仓储,这些船装了物品,足够十来名船手在船上过两个月的。” “这家船行的掌事野心不小。” 王极不动声色挡开没站稳撞过来的路人,压低声音回禀,“三州水系的船舶都是一个姓龙的公子在打理,已经出过几次海了,每次都是小半月才回。” 方炯问,“可要召见此人。” 他虽是匠造,却也侵淫朝堂多年,看出这些海船的目的,自然看得出背后可能会出现的巨大利益。 高邵综思忖片刻,“暂时勿要惊动,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罢,只让滨海驻军随时注意些,若有外敌来袭,及时应对便可。” 方炯应是。 几人下了船,往潭县城中走去,方到郊外便已人来人往,到了城中更不得了,可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县城比郡守令府城也不遑多让。 王极寻得一间茶肆,引着几人过去。 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他倏地回头,往人群里看去,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却什么也没发现,收回目光后,走至一处摊贩前,问了暗卫一句,“刚才可有什么异常。” 暗卫放下手里的水碗,也往人群里看了几眼,“有个抱孩子的女子,看了会儿主上,不过一看便不会武功,孩子也不是抢来的,应当没事。” 王极四下看了看,主上走在街上,实则少有人敢直视,不过也有极个别天生迟钝大胆的,直愣愣看呆了去的也有。 他还是叮嘱暗卫去跟一跟。 暗卫应是,把水喝完,这便去了。 宋怜抱着长乐穿街过巷,走远了才在巷子里靠着墙壁停下来喘气,依旧有些惊魂不定。 长乐觉得娘亲抱得有点紧,她用握着的小扇子给娘亲扇风,想起娘亲脸上的红点点,和刚才看见那几个人后,娘亲的样子。 娘亲和她在院子里见到蛇把兔子吃了的时候一样,娘亲在害怕。 “我要快快长大,变得很厉害,这样娘亲不用再害怕,不用再躲藏,也不用再带面具了。” 她声音奶奶糯糯,却说得认真郑重无比,想是许下一个毕生的诺言。 宋怜硬忍住眼底的水色,在她背上轻拍了拍,缓过来了一些,笑了笑道,“那些人不是仇人,也不是坏人,只是许久未见,乍见之下,娘亲有些被吓到了。” “小孩子家家,小脑瓜不要想太多。” 长乐想下来自己走,这样娘亲不用这么累,但母亲抱得这样紧,好像要抱着她才好些,便也紧紧抱着娘亲,看着那条正街离得越来越远。 皇帝在城中,侍卫暗卫定不止王极一人,王极又是极谨慎的脾性,宋怜不敢托大,带着孩子回了苍梧家里,一直闭门不出,和龙汝言一起去海县的事也往后押,九月中旬,方才启程。 每次她离家出远门,林流霞会回秦府暂住,照看长乐。 临走前把在邑州看见过高兰玠的事同他说了,提醒他要小心。 林流霞便把不是什么难症,不在苍梧城内的出症都给推了,大多时候都待在府里研药,偶尔有人性命垂危的,医馆的药童会过府来请。 林流霞会把小宝也带上,不过不会让她进医舍去,只让她在隔壁的茶楼里听听说书,小孩坐得住,说书听,茶肆里的书生争辩起来,说的尽是些之乎者也,她也捧着脑袋听得有趣。 因生得玉雪可爱,很是惹人喜爱,不少客人都想上前逗她,小童身边守着的几个嬷嬷婢女不会阻止,但小姑娘不开口接,渐渐的也就无人打扰,只远远看着了。 沐云生在文玩肆看见小童的模样,几乎是立时就呆在了原地,揉揉眼睛再看,从那个小号的宋怜脸上,又看出了一些高兰玠的影子。 心跳霎时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砰砰砰的脑子里都是嗡鸣声,随之而来的猜测带起不可思议,狂喜。 几乎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叫好友来看。 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几乎就能肯定,这就是宋怜和好友的女儿。 “公子——” 随令连喊了几声,沐云生回神想问像不像,想起随令没有见过宋怜,硬压下了。 他目光一错不错盯着那个小孩,让随令取了笔墨来,写信的时候眼睛也是一收一看,生怕一眨眼发觉小孩是自己的错觉。 他心里着急,字迹也非常潦草,匆忙将信塞进竹筒,让随令立刻送去古州。 因斥候查到古州有不少练家子,名义上皇帝已经起驾回了京城,实则高邵综只是做了乔装,人还在古州,古州离苍梧有五日的路程。 他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沐云生无数次提醒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走到了对面的茶楼。 茶肆里正热闹,学堂的学子们沐假,正高谈阔论,为兵家法家儒家哪一家更治国争得面红耳赤,小女童听着,偶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分明听得认真,可又无法让人从她脸上看出她究竟听懂了没有,又喜欢谁,不喜欢谁。 瞧着太安静,安静得有点点呆的模样。 样貌好得惊人,沐云生无法形容。 守在旁边的两男两女有老有少,男的是练家子,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