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怪这人,给他了一条小孩校服似的短裤,堪堪遮住膝盖,整个小腿暴露在外。
“你看你给我的是什么破裤子。”
李途安嘟囔一句,重重地跺了几下脚,那些已经爬到他小腿肚上的蚂蚁纷纷坠落,在他脚边滚做一团。
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团黑色头发在不断蠕动翻涌。
“是你自己吸引过来的,”队长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没人教过你怎么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吗?”
蚂蚁只增不减,李途安几乎要蹦起来,无暇他顾,只听到队长嗡嗡嗡说了什么:“啊?你说什么?”
队长没办法,折返回来。
说来也奇怪,队长一靠近,那些源源不断往李途安身上爬的蚂蚁就像是闻到杀虫剂味道似的,一溜烟儿地跑了。
但是仍然有一些蚂蚁还在往李途安裤管里钻。
小时候打针,大人都要哄,说不疼的不疼的,就和被蚂蚁扎一下差不多——这些大人一定是没有被蚂蚁扎过。
也是疼的,又酸又疼,尤其是在几十只蚂蚁一起注射毒液的时候,腿像是过了一遍电,肌肉里遍地小烟花炸开,滋啦滋啦地疼。
“别动。”
队长出声阻止了李途安想要附身用手拂去那些蚂蚁的动作。
李途安瞬间像是个玩具小人被抽了发条,一下子定格住了所有动作。
队长单跪蹲下,伸手握住他的脚踝。
李途安觉得这甚至不能叫握住,应该叫拷住,因为这人的手硬得像是铁棍上覆了层人皮,结实有力到他忍不住皱眉嫌疼的程度。
不过这点疼痛是值得的。
很快,那些蚂蚁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掀翻一样,纷纷从李途安身上掉下来。
而且那些蚂蚁似乎很害怕队长,就是落下,也不会落到队长脚边,而是远远地绕开他。
很快,队长脚边就聚集了一大堆蚂蚁,整齐有序地爬走了。
“他们怕你。”
“你也可以让他们怕你,”队长没有松开李途安的脚踝,只是说,“感觉到没?”
“什么?”
“我碰到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感觉。”
“……你力气太大,我感觉我脚脖子要被你掐断了。”
李途安老老实实回答。
队长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途安感觉到脚踝上的力道似乎松了点儿。
“哦,感觉到了,有点热,”李途安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你想要的应该不是这个答案哦……”
就是一个冷血动物,被人握在手上半天,也会有点温度的,更何况他。
但是没想到队长却给出了肯定的回复:“嗯,就这个感觉。”
“哈?”
“想象一下,这个温度顺着你的小腿向上、流经全身……”队长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点波澜起伏,不带任何主观色彩,平淡得像是在朗读一份经济报纸上的广告。
这个声音像是暗流的地下水一样无声无息,却让李途安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奇怪不是来自听感上的,而是皮肤下面、肌肉深层,贴近骨头的地方,就好像队长的话真的灵验了——“这个温度均匀地爬满你的身体,将你从头到尾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然后功成身退,像是来时一样悄无声息,从你身体的某一处蒸发掉了。”
队长干脆利落地结尾,而那股蔓延至李途安全身的热流也在霎那间退潮了。
李途安呆呆地看着队长。
队长松开手,站起来,李途安的眼球随着他的起身而移动。
突然地,李途安的左眼有些酸涩。
一滴滚烫的泪珠突兀地自泪腺中涌出,紧挨着李途安那片灰色的虹膜,因为虹膜的映衬,这滴泪显出金属一样冷硬的色泽,而随着这地泪珠垂落眼睫,化作脸颊上的一线湿痕,那抹冷灰色也随之消失。
“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队长随口道,然后收回了视线。
李途安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脸颊上的水痕。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这绝对只是一滴成分不纯的生理盐水而已。
在他还因为这滴不可思议的眼泪感到惊奇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李途安脚边落下一块土块。
土块碎裂开来,露出坑坑洼洼的内部以及筑巢在此的某种穴居昆虫。
虽然比不上刚刚那一批蚂蚁大军来得壮观,但也有个十几只,它们受了惊吓后齐刷刷飞出来的样子也还挺吓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