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个洞穴就像是有吸力似的,人一靠近就像是泥鳅一样滋溜一下了滑了进去,还来不及感受土的湿软和穴的黑暗,就已经看见明亮的光。
然后就像是某种腔肠动物一样突然发力,猛地一口把洞穴里的人给“吐”了出去。
此地是完全寂静无声的。
半球型的凹陷下去的巨大坑洞,球面上遍布类似海葵触须一样的柱形凸起物,这些凸起物普遍是圆形或者椭圆形,中空,边缘光滑,在空气中晃动,像是一张张圆润的嘴巴不断开合。
刚刚“吐”出图安的洞穴也属于其中的一员,凸出部分在空气中摆动,让人想起水母之类的海底生物。
但是这里是没有海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香气,莫名给人一种此处的空气十分蓬松的错觉——
这里的空气流速缓慢,人在空中划过能明显感受到一股迟钝的阻力拉扯着手脚。
因此,图安得以缓慢而轻柔地下落,不至于摔个狼狈的屁股蹲儿。
落点并非地面。
球形的地面也是地面,但是落点并非地面。
那些类似海葵触须的凸起圆柱并不安分而是接二连三地绽放开了半透明的白色花朵。
花瓣纤薄柔软,却又层叠繁复,不算密切地环抱在一起,组合成了一朵蓬松的、具有弹性的“花”。
或者说把它们称呼为花型跳床更加合适。
这些花朵的弹力极佳,只是轻轻接触,就能被反弹出好几米远,更别说是图安整个人垂直地下落,砸在一朵刚钻出圆柱的花多的花心上。
顷刻之间,他就被弹出了十多米高。
趁着缓慢上升和下落的这个空挡,图安调整姿势,翻转身体,俯视这个奇异的场所。
巨大的,无边缘的半球形凹坑,地表是斑驳的蓝绿色,而那些凸起的圆柱则是鲜艳的紫红色,像是某种珊瑚,花朵毫无例外是统一的纯白,因为花瓣纤薄而能够透光,接近透明……
光?
光从哪里来?
图安顺着花瓣上的明暗反射找到光的源头。
那是正对着坑中心的高空的某一点。
他粗心大意,竟然无防备地直直望去,入眼是一片炫目的白,白得他瞬间失去视力,脑子里瞬间涌现出一片嘈杂的雪花点。
图安捂住眼,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然后直直地下落。
不知道又经过几朵花的弹射,起起落落几次,那股晕眩感终于消散,眼球湿润,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光线。
又落在一朵花心上,只是这次还没来得及放松身体接受这一次的反弹,一只温凉的手捏住手腕,一把把图安拉了下来。
咚的一声,久在空中悬浮的身体终于接触到了结实的地面。
实实在在的感觉真好。
但是眼睛还是睁不开。
而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手掌覆上来,柔软的掌心对着眼球凸起的位置。说不清楚是按压还是体温,总之图安不由地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隔着眼皮,眼球左右转动,无疑是对手心皮肤的一种轻搔。
霍尔维斯低头,心想这小子是一刻都安分不了的,都看不见了,眼珠子还滴溜溜转呢。
“你看了什么?”
霍尔维斯问。
“我不知道,”图安老实回答,“大概是光。”
“然后就看不见了?”
“嗯。”
“哦……”霍尔维斯若有所思,然后说,“那不是光,那是古文明。”
图安忍不住问:“古文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没人说得清。”霍尔维斯淡淡道,同时用指腹搓揉图安的太阳穴,食指重重地按过他的眼眶。
图安想起了小时候被逼着做眼保健操的日子。
这个动作好像叫什么轮刮眼眶来着?
然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这简直是拿刀子在刮眼眶,这个人手怎么这么重的?
但是效果同样显著。
图安睁开眼,短暂地适应光线之后,他终于恢复如常,能够清楚看到身边的一切。
比如近在咫尺的紫红色圆柱,呈现类似树皮的质感,而头顶是白色花朵的底部、靠近萼片的地方遍布细碎的纹路。
身后则是跪坐在一个不算平坦的斜坡上的霍尔维斯。
自己刚刚就是躺着他的大腿上。
图安爬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眉骨,他向霍尔维斯道谢,霍尔维斯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