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像她曾经看到谢无尘时,他站在山巅,垂眸看她的模样。
可这黑影为何会……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谢无尘,月光映照下,他紧绷的唇角像是镀了一层寒霜,眼底暗流涌动,仿佛压抑着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情绪。
“别看。”他忽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指尖冰凉,连尾音都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薛瓷睫毛轻颤,扫过他掌心时像受惊的蝶翼。她乖顺地点头:“好,我不看,剑尊大人不必忧心。”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山间某种无形的存在。
夜雾愈发浓重,谢无尘半揽着她疾行,掌心始终严实地覆在她眼前。薛瓷只能从指缝间窥见些许支离破碎的光影——被雾气晕染成青灰色的月光,掠过脚边的枯枝残叶,还有谢无尘袖口蜿蜒而下的一道暗色痕迹,在素白衣料上洇开刺目的红。
直到踏入寝殿,谢无尘才松开手。袖摆拂过她手腕时,留下一线黏腻的凉意。薛瓷低头,借着摇曳的烛光看清了掌心血迹,这才发现他右臂的玄色束袖已被利刃割裂,一道狰狞伤口正缓缓渗着血,将银线刺绣的云纹浸得发黑。
“你受伤了?”薛瓷声音发颤,伸手要去碰他的衣袖,却被他侧身避开。
“无妨。”谢无尘径直走向案前,霜华剑“铿”地一声归鞘,震得烛火晃了晃。可剑身仍在鞘中嗡鸣不止,仿佛在警告什么。
薛瓷抿了抿唇,从多宝阁暗格里取出药匣——这是她住进侧殿后悄悄备下的。白瓷瓶里装着月华凝成的药露,指尖刚沾上一点,满室便浮起清冽的莲香。
“坐下。”她难得强硬地按住谢无尘的肩膀,却摸到一片紧绷的肌理。他明明伤在手臂,后背却僵直如临大敌,连呼吸都比平日重了三分。
药露触及伤口的瞬间,谢无尘指节骤然发白。那道伤痕边缘竟泛着诡异的黑气,像极了山路上黑影溃散时的雾气。薛瓷心头一跳,下意识将掌心覆上去,月华灵力如涓流般渡入。
“唔……”谢无尘喉结滚动,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烛光下,他眼底似有暗潮翻涌:“谁教你用灵力疗伤的?”
“我、我见药露不管用……”薛瓷被他捏得生疼,却见他瞳孔猛地收缩——她指尖残留的灵力正与黑气纠缠,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如同冷水浇进热油。
谢无尘骤然松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薛瓷踉跄了半步。他扯过外袍掩住伤口,眉宇间凝着从未有过的冷厉:“出去。”
“可你的伤——”薛瓷话未说完便哽住了。她从未见过剑尊这般神色,那双总是含着霜雪般清冷的眼睛此刻毫无温度,冷得她心口发颤。
“出去。”
这个重复的驱逐像块冰棱砸在心上。薛瓷抿紧嘴唇,低头时一缕额发垂落,恰好遮住她微微发红的眼角。她安静地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谢无尘的指节无声收紧,剑鞘中的霜华发出细碎铮鸣,像一声未能出口的挽留。薛瓷的背影在月色里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夜风微凉,她刚走出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小师姐这是……受委屈了?”
他嗓音低哑,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懒散,尾音却微微上扬,像猫爪子似的不轻不重挠了一下。
薛瓷回头,正撞见夜无眠斜倚在石边,衣襟松散,月光顺着他的锁骨滑落,勾勒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他指尖拈着一朵不知哪儿摘的野花,轻轻转着,花瓣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袖角。
“怎么,是剑尊大人惹你不开心了?”他歪头看她,眼神无辜,唇角却噙着点促狭的笑,“真过分啊……”
薛瓷抿唇没答,他却忽然凑近,声音压低,带着点哄骗似的温柔:“要不要……我帮你气气他?”
花枝在她眼前晃了晃,夜无眠眨了眨眼,笑得人畜无害。
“不需要。”薛瓷闷闷地回答,绕过夜无眠继续往前走。
夜无眠轻轻“啧”了一声,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指尖的花枝一晃一晃。
“师姐对我好冷淡啊……”他拖长音调,语气里掺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若是剑尊大人在这儿,你定不会这样转身就走。”
薛瓷脚步一顿,夜无眠立刻得寸进尺地贴上来,虚虚拦在她面前,低头时发丝垂落,扫过她肩头。
“我若是他……”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去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绝不会让师姐一个人难过地离开。”
薛瓷抬眼瞪他,夜无眠却笑得更加无害,甚至带了点撒娇的意味:“至少……也该追上来哄哄吧?”
夜风拂过,他忽然将手里那支野花别在她发间,后退半步端详,眼里盛满真诚:“看,这样多好。”
薛瓷抬手就要摘,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夜无眠的拇指在她脉搏处轻轻摩挲,声音低得近乎蛊惑:“师姐别动怒呀……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既然不懂珍惜,不如换个人试试?”
他俯身靠近,呼吸温热地扑在她耳畔:“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