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尘的指尖在她小指上停留了三息。这个在军中代表“同生共死”的暗号, 此刻在烛火摇曳中平添几分旖旎。薛瓷突然想起幻境里那个雪夜,他粗粝的指尖划过她掌心时,也是这般克制又灼热。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将那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伤疤映得格外清晰。薛瓷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北境的风雪中,那时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霜天剑主”,他铠甲上的冰晶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轮回殿的往生镜……”谢无尘突然开口,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能看到魂魄转世的轨迹。”他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映出她颈间残玉的裂痕——那裂口形状竟与玄霄袖中玉佩完全吻合。
薛瓷瞳孔骤缩。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颅内游走。记忆的碎片如雪花般纷至沓来:白莲幻境里最后的画面——大婚前夕的昭阳殿, 自己亲手将半块双鱼玉佩塞进玄霄手中。当时月光透过窗棂, 照见对方眼中翻涌的黑暗,她却误读成了离别的哀伤。
“师父当年……”她故意用指尖划过谢无尘掌心剑茧, 感受那些粗糙的纹路,“可曾见过完整的双鱼佩?”
烛火“啪”地爆开灯花。谢无尘猛地收紧手指, 将她整个手掌包裹在温热掌心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俱是一愣, 他立即松手, 却在她抽离时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她尾指。薛瓷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颤,像是压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三百年前北境平叛后。”他转身去取药柜顶层的玉匣,宽大的衣袖扫落几粒安神香,香丸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玄霄拿着半块玉佩来找我。”青玉匣子开启时发出悠长清响,露出里面冰封的记忆残片——画面里玄霄站在血泊中, 手中玉佩正渗出黑雾,那雾气如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手腕。
薛瓷突然按住太阳穴。往昔记忆如毒蛇撕咬着神经,她看见自己穿着嫁衣倒在喜榻上, 金线刺绣的凤凰被鲜血染成暗红。玄霄染血的手指正抚过她颈间玉佩,他的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声音。“你以为他救你是为了什么?”记忆里的声音带着粘稠的恶意,“谢无尘要的从来都是……”
“薛瓷!”谢无尘的轻喝打断幻象。他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前,掌心贴着她后心渡入灵力,衣袖间松木香混着血腥气将她包围。那些灵力却像有了自主意识,在她经脉中勾勒出北境军阵的纹路——这是当年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秘密联络方式。
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破军阵的阵眼在哪?”这是当年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机密,连玄霄都不知晓全部布局。
谢无尘眸光微动,手指在她掌心画下七星连珠:“天枢为引,摇光为刃。”这个在战时代表“绝对信任”的暗语,此刻被他低沉嗓音念出来,莫名带着誓言般的庄重。他的指尖在她掌心停留的时间比必要的长了一瞬,薛瓷能感觉到他指腹上那些细小的伤痕——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变色——那是慕清羽独创的“踏雪无痕”,每一步都精准踩在阵法灵力流转的间隙。谢无尘袖中霜天剑嗡鸣震颤,剑柄上镶嵌的北境玄冰正发出诡异蓝光,那是感应到危险时的警示。
“玄冥真水……”薛瓷用口型说道,突然将谢无尘推倒在药榻上。锦被翻飞间她佯装跌倒,右手却精准拍向床底暗格。机关启动的咔嗒声被布料摩擦声完美掩盖,龙牙匕首从房梁暗槽滑入她袖中,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门扉无声开启的刹那,谢无尘突然扣住她后颈往下一压。这个看似暧昧的动作,实则是北境军中最狠辣的杀招起手式。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东南角三寸。”这是告诉她暗器藏匿的位置。
慕清羽的拂尘银丝已缠上门框。那些看似柔软的银丝此刻根根直立,在月光下泛着淬毒般的幽蓝。“师兄伤势如何?”他声音依旧温润如玉,眼神却落在薛瓷颈间玉佩上,瞳孔微微收缩,“明日还要去轮回殿……”
“不劳费心。”谢无尘撑起身子,这个动作让藏在被褥下的霜天剑抵住慕清羽膝盖。剑锋未出鞘,寒意已刺破衣料:“师弟的踏雪无痕,倒是愈发精进了。”他的语气平静,但薛瓷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空气瞬间凝固。薛瓷注意到慕清羽左手小指不正常地弯曲——那正是当年玄霄炼药时被丹炉烫伤的旧疾。她突然轻笑出声,在两人看向她时晃了晃手中药瓶:“玄冥真水的解药,慕师叔要不要试试?”瓶中药液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在烛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
慕清羽面色骤变。这个在药峰绝密档案里被称为“彼岸”的毒药,解药配方应该早已随玄霄叛变而失传。他拂尘银丝突然暴长,如毒蛇般缠向薛瓷咽喉:“你究竟是谁?”银丝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
“叮——”
霜华剑与龙牙匕首交叉格挡,迸溅的火星照亮了三人各异的神情。谢无尘剑锋上凝结的冰晶正顺着银丝蔓延,那是专克玄冥真水的“寒髓”;薛瓷匕首尖端则亮起血色符文,与谢无尘腰间玉佩产生共鸣,形成一道淡红色的屏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