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胆战地驱车赶到后,才知道是一场乌龙。 场面一时之间,滑稽到了顶点。直至陆庭析黑着脸,强打着精神,和教育界的一行人,吃了顿不痛不痒的饭,这事才算堪堪了结。 自知理亏的陆鹤南揽着黎萍,从上车到下车,一路上都不敢和陆庭析有丝毫的眼神交集。 直至临睡前,被书房里伏案处理公务的陆庭析沉声叫住,两个不是父子,却亲如父子的男人,才迎来那夜的第一次对视。 今夜,隔着一通电话,陆鹤南紧张答话的样子,让从不沉湎回忆的陆庭析,短暂地思念了一下往昔。 那个最初被黎萍抱回来,只有小猫那般大,时时刻刻需要他看顾庇护的孩子,早已在眨眼间长大。 所以眼下这难得一见的承欢膝下,要格外珍惜。 “十天前就回国了,也不知道回家里看看,你伯母很想你。”陆庭析压下温情思绪,硬逼着自己摆出家长的谱。 在家里,他与黎萍向来分工明确,严父慈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么多年,哪怕小辈的这三个孩子,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项默契也从未被打破。 陆鹤南抿了抿唇,小心措辞:“大伯,我现在在北城,打算回京之后再回家探望您和伯母的。” “北城?”陆庭析冷哼一声,不辨喜怒,“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被调侃的陆鹤南面上一热,脸上隐隐有些挂不住。沉默许久后,仍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令人左右为难的问题。 亲情与爱情的比重该如何确定?不在同一个赛道上的两种情感,不该被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来回衡量。 好在过来人陆庭析没再继续为难,他放软声音,不自在地再次开口问:“那姑娘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陆鹤南停顿了下,记忆堆砌,很多话哽住喉咙,可淡笑过后,他也只是多补充了一句:“我和她都挺好的。” 不过就是三个字,陆庭析却忽然放下心来。他在心里静了几秒,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忽然也松了。 挺好的就好。再多华丽辞藻形容铺垫,也比不过这简简单单的一句——我和她都挺好的。 陆庭析不擅长说温情的话,电话被一直静默侧耳聆听的黎萍夺过去。 “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不等陆鹤南回答,黎萍又笑着说道:“早点定下来,我和你伯父也能彻底放心了。” 她的口吻很急切,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在这一刻,与其他盼望子女早日成婚的中年妇女相比,别无二致。 黎萍一开口就有抚平人心的能力,陆鹤南见电话那头换了人,周身也不再那么紧绷。 他沉沉的舒了一口气,勾唇调侃:“伯母,见家长这种事,不是应该男方先去女方家吗?” “哦!对对对!”黎萍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的唐突,赶忙找补,“你去姑娘家的时候,手脚麻利一点,嘴也甜一点,给人家父母留下一个好印象,别像你大伯似的不会来事!” 教育侄子的同时,黎萍不忘朝身侧共度半生的丈夫投去一记白眼。 吵吵闹闹中,陆鹤南笑着应下一切经验之谈,直到身后水声渐停,房门打开,陆家那位板上钉钉的儿媳妇,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探头探脑地朝阳台投来视线。 电话也在此时恰好挂断,陆鹤南放下手机应声回头,隔着不远不近的几步距离,和梁眷视线交织。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梁眷站在原地,她被陆鹤南看得心虚,以至于没敢向前迈出一步,只敢轻声喃喃地问。 陆鹤南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朝梁眷走去,满不在乎道:“没什么,就是被家里长辈私定终身了。” “是吗?”梁眷没听出这是个玩笑,她心里一抖,强装镇定的应了一声,低头咬着唇,面上瞧不出一丝波澜。 梁眷的模样太过云淡风轻,就连善于洞察人心的陆鹤南也险些被她骗过去。若不是她擦弄头发的手莫名顿住,陆鹤南还以为这姑娘对此当真毫不在意。 “失望吗?”走至梁眷身边,陆鹤南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垂眸认真擦起捧在手里的长发,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手上的毛巾被男人夺去,梁眷只能低头拨弄睡裙上的带子来分散思绪。抽离掉心里那唯恐天下不乱的个人感情,理智与自尊重新掌控梁眷阔别已久的灵魂。 “有什么可失望的,做不了主的感情,就要好聚好散。”她唇边噙着笑,一字一顿,答得不卑不亢。 这句好聚好散被梁眷说得太冷冰冰,逼得陆鹤南眸色晦暗,下颌线咬的很紧,擦弄梁眷的头发时,手上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明明头皮被扯得生疼,梁眷偏咬着牙,一声不吭。 陆鹤南被气急,在黎萍那里得来的好心情也被这句好聚好散给击的粉碎。沉默半天,语气恨恨带着嘲讽:“你倒是看得开。” 梁眷心里忽然也来了气,她微微用了力道,梗着脖子,挣脱陆鹤南的掌控后,不甘示弱地回头去望。 四目相对的那刻,她陷进那双冷漠的桃花眼里,所有引以为傲的勇气也在刹那间被全面击溃。 此时此刻,站在陆鹤南身前的梁眷,不再是初见时,那个为替室友讨公道,仅凭借一腔孤勇,就敢挑战整个华清权威的侠女。 她患得患失,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爱让人胆怯,也能让人一退再退。 “看不开又能怎么样?”梁眷带着哭腔反问。 姣好的面庞上有两行清泪划下,陆鹤南心里顿时慌了,眼中冰冷化开,怔忪间竟忘记抬手替她拭去眼泪。 网?阯?f?a?B?u?y?e?í???????ε?n?②??????????﹒?c?o?M 轻飘飘的眼泪,不管不顾地重重砸在地上。 梁眷扯起唇角,边哭边笑:“你要是真的有了合适的人选,我除了给她腾位置,让自己不那么难堪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难听的话,终于在今天点破。 早该清醒的,哪有什么平等?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 第86章 雪落 歇斯底里到最后, 梁眷是缩在陆鹤南怀里,哭着睡着的。 原本个子高挑的一个人,身子蜷缩在床上一角, 抬眼望去只余小小一个,像玫瑰的花蕊,漂亮也易枯萎。 看见梁眷在睡梦中仍紧蹙眉头,陆鹤南想, 他大概不是个合格的养花人。 卧室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屋子里, 唯一的光源全部来自窗外——那高悬在无尽黑夜的月亮。皎洁的月光穿过层云, 不由分说地洒进屋内,然后轻轻映在梁眷的脸上。 今夜的月光过分柔和明亮,照亮了梁眷脸上残留的泪痕,也照亮了陆鹤南心里的缺口。深深一道,像山巅处突兀的断崖。 陆鹤南半撑着胳膊坐起来,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