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个波浪号,陆鹤南仿佛能透过屏幕,听见梁眷撒娇的声音。 微弱的手机屏幕光线映在陆鹤南的脸上,胡正勋想,此刻的画面应该不是他腰酸背痛的错觉——今晚从进门起就意兴阑珊,连微笑都吝啬示人的陆鹤南,此刻在勾唇轻笑? 手机软件推送的笑话现在都这么好笑了吗? 胡正勋抬袖拭了拭头上的冷汗,因为陆鹤南这抹清浅的笑意,他周身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陆鹤南故意没回梁眷的消息,只当是给她的姑娘留下一个悬念。 消息虽然没回,想走的动作却丝毫不避人。他熄灭手机,从沙发上起身,伸手接过侍应生递来的外套后,就随意地搭在小臂上。 然后朝站在光亮处的任时宁微微颔首:“宁哥,我先走了。” 对上任时宁探究的视线,陆鹤南才无奈地补上后半句解释:“她在门口等我,不好让她多等。” 这句话宠溺意味太足,勾得在场不愿八卦的人,心里也泛起阵阵涟漪。 这个她是谁?好想追到门口看看。 知道答案的任时宁会意地点点头,挥手放他离开:“帮我带声好。” 陆鹤南拎着衣服,抬腿临行前,宋清远捏着酒杯,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引得陆鹤南犹疑地回过头,与宋清远四目相对。 顺着宋清远飘忽的视线,陆鹤南这才注意到杵在一旁的胡正勋。 任时宁也是在这时才明白,方才的沉寂哪里是什么意味深长的态度,不过是陆鹤南破天荒地走了一次神罢了。 陆鹤南盯着胡正勋怔忪了几秒,刹那后心里就有了决断。 陆家没有与胡家撕破脸的必要,树一个敌人也远比交一个朋友要更容易。 饶是再不情愿,陆鹤南也还是拿起桌面上的酒杯,微微俯身与胡正勋手中的杯子相碰,喉头滚动,喝下这杯名为赔罪的酒。 “别想太多。”陆鹤南撂下杯子,拍了拍胡正勋佝偻的肩膀,又抬眼扫视了一圈其他人。 “今天是我扫大家的兴了,改日得空了再请大家来家里聚。” 陆鹤南这话说得实在漂亮,底下的人也不敢真的舔着脸问他再聚的时间地点,只得一个接着一个的起身,面上堆笑地送他出门。 胡正勋眼观鼻鼻观心,一向粗笨的脑子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活络起来,站在原地迟疑上几秒,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说了多蠢的话。 陆鹤南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会是玩玩而已? —— 北城的四月份,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的。 没有登记过的外来车辆,没有驶入麓山会馆的权限,所以通往山顶的最后一段路,梁眷只能下车步行。好在走到一半时,碰巧遇见了巡视的摆渡车,借着顺风车的便利,梁眷到达麓山会馆门口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 两条已发送的微信消息,好似石沉大海。梁眷双手环胸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越等越不安。 该不会已经走了吧?来之前打声招呼好了,搞什么惊喜嘛?白白冻这么久。 梁眷在夜风中转身,吸了吸鼻子,用力地踩了两下路灯下自己的影子。 “再等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后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回去。”梁眷语气恨恨地说给自己听。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声响。 肩膀上莫名一沉,原属身外的温暖,比那道熟悉的声线更快一步地抵达梁眷身边。无情掠过肩膀的晚风,也被一道高大的人影悉数挡在身后。 梁眷披着陆鹤南的衣服,垂眸盯着地面上两个不断重叠再重叠的影子,呆呆地兀自看了一会,才难为情地扭头望向陆鹤南。 “等我就这点耐心?”陆鹤南勾唇轻笑了下,耐心替梁眷笼好衣服后,才撩起眼皮,温声拿她打趣。 梁眷不好意思地别看眼,嘴硬道:“我从不等人的。” 陆鹤南轻笑了下,放下手臂自然地牵起梁眷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咱们坐车下山好不好?”牵着那只小小又冰凉的的手,陆鹤南下意识皱眉。 梁眷固执地摇了摇头,抬眼望向陆鹤南时,眼里流淌着动人的光彩。 “咱们走下去吧。”梁眷又偏头去望被月光照耀的林间小路,清冷的嗓音渐渐柔和。 “你看这条路,像不像我第一次和你来麓山会馆那天?” 第一次来麓山会馆?那已经是去年秋天的事了。 陆鹤南顺着梁眷的视线去望,映入眼帘的是他走过很多遍,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他看不出今日与昨日有什么不同,也看不出今日与去年有什么相同。 麓山会馆的这条路行车过人、经年不变,今日头顶的月光也与平日别无二致。在旁人眼中日复一日的景色,落在梁眷眼里却好像是带上一层无法复制的滤镜。 陆鹤南收回视线,目光转而落在梁眷的眉眼处——那是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是,很像。”他垂眸,违心又真心地应和梁眷的话。 梁眷眉头舒展开,看着陆鹤南甜甜地笑起来,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山下走。 “如果是现在是冬天就好了。”走至半山腰处,梁眷冷不丁冒出一句。 “为什么?” 陆鹤南心里莫名一悸。春天满眼生机盎然,不比冬天的荒芜更迷人? 梁眷垂下眼睫,很好地藏住心事,只讷讷地笑答:“因为冬天会下雪。” 陆鹤南笑了一下,呼吸依旧平稳,脚步也没停。他只当这个年纪轻的姑娘是天马行空,望着皎洁月色联想到了皑皑白雪。 可那又如何?四季更迭,年复一年,总有再到冬日,共迎飘雪的那一天。 —— 冬天会落雪。 在你牵我手的时候,如若雪落满头,那将好似白首。 梁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今天猝不及防地看见意料之外的白束川与韩玥如? 她没来由的心慌,也没来由的希望这条寒凉的夜路,永远永远没有尽头。 第92章 雪落 不知道是不是陆鹤南常说的那句祝福起了作用, “得天眷顾,万事顺遂”这八个字,在拍摄《忆兰因》期间, 竟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梁眷身上。 祝玲玲帮梁眷认的师父王海源年纪不算太大,三十五岁出头,娃娃脸,鼻梁上架着厚重的黑框眼镜, 周身带着一种少年老成的诙谐感。 见面的第一天,好奇心极重的梁眷站在祝玲玲的身侧, 偷偷对着面前的男人横看竖看, 愣是没看出来一点艺术家的气质来。 直至自我介绍那串车轱辘话讲完,再在祝玲玲的陪同下局促入座,王海源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语气生动地教起电影专业知识时,梁眷才猛然明白坐在她面前正侃侃而谈的男人,是个多么有价值的宝藏。 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