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自在的像是阔别已久的熟人见面。 评委组的其他评委闻言,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程导,您这是认识?” 程晏清顿了顿,放下一直拿在手里的剧本, 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与梁眷的缘分,还没等开口, 就听见一道极清冷的女声。 “我哪里能跟程老师认识呢?”梁眷从怔忪中醒来, 自然地接过话茬,恰到好处的避嫌,“就是在电影点映会上向程老师提过有关电影拍摄手法的问题。” 《苦春》是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片子,梁眷向来对这类辛辣讽刺的电影提不起什么兴趣,所以才对程晏清的真实身份后知后觉。 不过程晏清的作品既然已经入围威尼斯电影节,那想必点映会之类的活动应该已经在线下开过几轮。 这个谎撒的并不高明,但还算能经得起推敲, 再加上梁眷说得言之凿凿, 一时之间到真把在场的众人给唬住了。 连同祝玲玲在内, 都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只当这是一场由作品早就的缘分。 听到梁眷的这番说辞, 程晏清撩起眼皮,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像是玩味地审视。 梁眷回望过去,眉眼带笑却不经眼底:“没想到程老师记性这样好, 不过一面之缘,再见面竟还能认出我来。” 这是在给他递话?要他陪她把不熟的戏码接着演下去?程晏清垂眸转了转腕表, 笑得意味深长。 “记性好谈不上。”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揶揄梁眷,“只是梁小姐着实太让人难忘。” 评委组仿若突然袭击似的检查,其实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形式主义。匆匆绕着片场走上一圈,象征性地关怀上几句,就算是完成赛前检查的任务。 这样的社交场合是祝玲玲与杨一景的主场,梁眷这个导演乐得清闲,只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似的,悠悠跟在大家的后面。 她垂着头,专心致志地踩着地面上的影子,连程晏清什么时候驻足站在她的面前,都没有留神注意到。 直至布满青苔的青砖上,颀长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两个,形单影只变成了层层交叠,梁眷才堪堪回过神来。 “程老师。”梁眷不留痕迹的后退一步,半垂着眼,仍唤程晏清在人前时的称呼。 祝玲玲和杨一景正跟其余评委讨论的热烈,没有人注意到昏暗的胡同巷尾,有两个人已被甩在人群后。 “梁眷?”程晏清勾唇,唇齿生涩的慢慢咬字。 滨海遥诗酒店的空中花园里,匆匆一别前,当着那个男人的面,她始终不肯透露她姓甚名谁。时隔三个月,他也算是有长进——最起码知道了她的名字。 “程老师是要跟我讨论《忆兰因》的拍摄吗?”梁眷客套梳理地淡笑反问。 “我其实对于当评委没什么兴趣,华清邀请过我很多次,但都被我拒绝了。”程晏清不理会梁眷的公事公办。 他顾左右而言他,问得不疾不徐:“你知道为什么我又来了吗?” 梁眷眸色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没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因为她不好奇。 空气无端静了几秒,被梁眷这样晾着,程晏清也不气馁,轻叹一口气后,自问自答。 “因为华清最后一次邀请我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份参赛人员情况介绍,而我在那本宣传册里,看见了你的照片。” 梁眷知道那本从封面到内容都很浮夸的宣传册,那是华清为了引资招商特地做的。每一个参赛小组都会有两页版面,一页放导演的照片与简介,一页放电影男女主角的剧照。 而宣传册内页刊登的照片,是梁眷从手机相册中千百张照片里精心挑选的。 那张照片无论是构图还是灯光角度,都算不上完美,但梁眷选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是陆鹤南亲手拍的。 ——观江府书房的落地窗前,窗外的月色与桌面上昏黄的灯光交相辉映。 梁眷上半身穿着宽大的白衬衫,光.裸的下半身隐匿在虚虚垂落的白色衣摆之后。她跪坐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手掌抵住椅背,痴痴地望向窗外高悬的月亮。 陆鹤南懒散地倚在书房门框上,手里举着手机,目光温柔地注视了一阵梁眷的背影,然后轻轻开口唤她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从景色中抽离的梁眷,下意识应声回头,皎洁月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肩上,轻薄的白衬衫也仿若透明。 窗外的晚风吹起白衬衫衣角,眼神聚焦镜头的那一刻,快门键也猝不及防地按下。 华清的宣传册要得急,印刷厂为了赶时间进度不得不放低对印刷质量的把控。故而内页的照片上,除却能隐约看清梁眷的人影外,其余背景都是模糊一片。 如果有人有幸见过原片,定能从照片的左下角、落地窗的倒影上,依稀辨认出一个身形高大又修长的男人侧影。 那是白衬衫的主人,亦是照片主角的心上人。 程晏清不知道照片的出处,更无从得知这背后的旖旎故事。照片中的模糊夜色下,他只注意到那张清纯勾人的面庞。 像是怕梁眷没有听懂自己的潜台词,程晏清耐着性子低声解释:“我是因为你才来的。” 梁眷收起回忆,俏皮地眨了眨眼,仍与程晏清装糊涂:“程老师,那你的专业性可真不怎么样,请你做评委算是华清看走眼了。” 程晏清蓦地怔了怔,他没想到梁眷会这样说。 “整个赛事组委会谁不知道,这么多参赛队伍里,只有我这个导演是最业余的。”梁眷耸了耸肩,笑得坦然又无谓。 程晏清被她这句阴阳怪气给逗笑了,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被面前的姑娘亲手打碎。他收起自己炙热外露的心绪,眼下的目光大抵可以算得上是一片澄净。 “不送我出去吗?” 程晏清偏头朝前方看了看,前路空荡荡,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在两人的谈话间走远。 “继续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转,再往前走三百米左右就是大门。”梁眷后退半步,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还要和男朋友打电话,就不送你了。” “你的男朋友,还是那个男人?”程晏清脚步一凝,鬼使神差地问出这句话。 梁眷笑了笑,双臂环在胸前,一副疏离戒备的样子。 “程老师,我眼界很高,除却我男朋友,再看上别人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而且,我不滥情,也不花心,所以没有脚踩两条船的打算。” 没等程晏清再说些什么,梁眷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连中国人刻进骨子里的注目礼都没撑上几秒。 她今天没有聊天叙旧、开玩笑的兴致,更何况她和程晏清也没有旧事可叙。 初进六月的京州已经可以用炎热二字来形容,室外灼热的空气暖流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