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雪落,回头看,他仍是一无所有。 港洲港口众多,飘在海面上的船只游艇也有千百个。夜已经彻底深了,褚恒站在岸边,用对讲机指挥着直升机盘桓在海面上,搜寻将近两个小时,几乎冻到失温。 与他一起等待的,还有站在几十米之外的罗卉与程晏清一行人。 游艇停靠在岸边的时候,褚恒有片刻的失神,他上前几步,没看到乔嘉泽,只看到眼神清明,不见一丝失魂落魄的梁眷。 她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没朝他的方向迈步,转而调转鞋尖,小跑着跌进了罗卉的怀里。 “卉姐,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梁眷闭着眼,眼泪打湿罗卉的肩膀。 “好,我们先回去。”罗卉隐忍着应了一声,话音还没落地,就听到陈冰莹的一声惊呼。 “姐!好多血!眷眷她流了好多的血!” 自那晚在罗卉的怀里失去意识,梁眷在港洲中心医院里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关莱一个人。 “莱莱,你怎么在这?” 关莱已经在无人处哭过好几场,可见到悠悠转醒的梁眷,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眶还是不自觉地泛红。 她只是照常在一个夜晚拨通梁眷的电话,却不曾想会听到这样一个噩耗。 “别哭了,我已经不疼了。”梁眷笑着抬手,擦了擦关莱眼角的泪。 病房里的白色窗帘随着窗外的风飘落、旋转,似是给外面流光溢彩的世界披上了一层皎洁的白,似雪,更似梦。 “莱莱,外面是不是下雪了?”梁眷靠在床头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唯恐惊扰什么似的,轻声问。 关莱放下暖壶,专心收拾着桌上的杂物,连头都没抬:“怎么会呢?港洲从来不会下雪。” “是吗?没有下雪吗?”梁眷怔怔地问。 她赤着脚下了床,一步一步走向窗边,抬手拉开窗帘的刹那,艳阳高照的港洲刺痛了她的眼。 分手那天,有人在港洲等一场雪来。 一海之隔,有人却再也无法走出京州的雪夜 第120章 雪落 回忆最是让人伤筋动骨。 梁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几滴泪, 再顺手关掉笔记本电脑上的所有页面。 经纪人佟昕然带来的那份采访提纲,梁眷熬了个通宵,才堪堪整理好每一个采访问题所对应的答案。 再用微信回传给负责这个节目的编导时, 港洲的灰白色天际已经迎来了新一轮的红日东升。 “你这是一夜没睡?”一夜好眠的崔以欢在病床上悠悠转醒。 随着越发临近生产期,梁眷觉得崔以欢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就连平日里翻身起坐也都成了问题。 见崔以欢要挣扎着坐起来,梁眷忙丢下手里的笔记本电脑, 一手扶着崔以欢的脊背,一手扶着她的胳膊, 又找了两三个闲置的枕头垫在她的身后。直至手忙脚乱的做完这一切, 梁眷才长舒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 “我哪敢睡啊?一直在准备年后的那场采访呢。”梁眷将电脑放在床头桌上,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快趁着现在清净,赶紧上床睡一会吧。” 港洲净和医院每天上午九点例行查房,相关科室的医生和护士届时会乌央乌央站满整个屋子,到时梁眷再想睡可就难了。 崔以欢从抽屉里找了一个蒸汽眼罩递给梁眷,反手合上抽屉时,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采访大纲扉页的节目logo上——这个访谈节目很出名, 播出时间在每周六晚上九点半, 接档当下最流行的热播剧。 然而这个节目隶属大陆某家电视台, 节目组的办公区和演播室也都设立在京州。别人或许不清楚, 但是崔以欢清楚地知道, 梁眷已经有足足五年没有踏足过那里了。 这里的“没有踏足”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娱乐圈内熟悉梁眷工作风格与喜恶偏好的人都知道, 才华横溢的大导演梁眷在工作和生活上主张万事随意、不拘小节。 唯一一件不成文的避讳就是——绝不接受京州、北城两地的工作。 搞艺术的人都有点不被常人理解的小怪癖,梁眷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矫情病”, 放在繁杂盛大的娱乐圈里,简直渺小的不值一提。从业将近五年, 无论是粉丝还是业内的工作人员,竟无一人妄图探究背后的隐情。 崔以欢收回目光,装作不在意地问:“你这个节目要在京州录啊?” 距离进入梦乡只差临门一脚的梁眷,被这句话惊醒,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崔以欢,轻声答:“是啊,人家只在京州有演播室。” “你不是从来不接在京州的工作吗?”崔以欢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视线落在蜷缩在隔壁床的梁眷身上。 “关莱二月六号要在京州举行婚礼,我不能不去。”梁眷顿了顿,喘了口气又说,“你生完孩子之后,不是还要去京州参加经济论坛峰会吗?正好我跟你一起去,孩子也能多个人照应。” 借口,全部都是借口。 “不怕遇见他了?”崔以欢无声地抬起半边唇角。 梁眷摘下蒸汽眼罩,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脑袋缩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京州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碰上?” 多么苍白的理由,不知道完美地蒙蔽了谁。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崔以欢圆滚滚的肚子在三天后莫名有了发作的迹象,从时间上来看,比预产期提前了足足一周。 好在医院上下早有准备,应对起来也不算太过兵荒马乱。梁眷和林应森守在手术室外,一门之隔,门内是产科手术和心脏外科手术在相邻两张手术床上交替进行。 历时九个小时,随着“手术中”的指示灯蓦然熄灭,那个天生孱弱,还未降临世间就被判处“死刑”的男孩子,在灯火通明的手术室内重获新生。 崔以欢给孩子取名为崔懿康,小名康康,取健康平安之意。 康康在ICU特护病房里住了三天,直至确认各项生命指标趋于平稳之后,就被转入普通病房,回到妈妈崔以欢身边。林应森放心不下,执意要让孩子在ICU里多住些日子,被梁眷义正言辞地以“占用医疗资源”为由给挡了回去。 七天后,在主治医生的签字确认下,梁眷正式给崔以欢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院地下停车场里一片寂静,四处都透露着被提前清过场的痕迹。梁眷左右环视了一圈,见没有可疑的人员与车辆后,才长舒一口气,摘下口罩,拉开车门,将抱着孩子、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崔以欢送到商务车上。 反手关上车门,梁眷回过头与林应森告别:“什么时候的飞机?” “真是无情啊,用完我了就要赶我走?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