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尽数溃散。 “你怎么来了?” 陆鹤南轻轻眨了眨眼睛,似是在确认当下的一切是否来自真实,恍惚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病中的倦哑。 “莫娟说你病了,让我过来看看。”梁眷红着脸,表情有些局促。 陆鹤南的思绪渐渐清明过来,垂着眼笑了笑,明亮的目光落在病床上交叠相握的两只手上,右手慢慢收力改为十指相扣。 察觉到陆鹤南的动作,梁眷条件反射地用力挣脱,却没挣开,一连两次失败后,她放弃徒劳的挣扎,叹了口气,只得任由他牵着。 怪只怪她刚刚一时情急,乱了方寸,见他对声音没有反应,竟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想去确认某份安定的存在,试图令自己心安。 陆鹤南拽着梁眷坐在病床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又掉眼泪?” 梁眷没答,也没去擦眼泪,就任它悬在那里,飘忽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他的左胸上,轻声问:“疼吗?” 陆鹤南摇了摇头,目光无意识地下落,掠过梁眷平坦的小腹后,心脏猛地一缩,他苦笑,话语间带着浓浓的自嘲。 “应该没你当年那么疼。” 梁眷的身体被定住,或许是因为记忆太痛苦,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回神过后只能慌张微笑来掩饰。 “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的太晚。”陆鹤南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平静的目光下是无法寂灭的波涛汹涌。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无论是记忆还是痛感都正在一寸寸泯灭,此时此刻的梁眷已经无法做到和陆鹤南感同身受了。 毕竟放任回忆叫嚣,等同于自虐。 她垂着眼睛,一字一顿,叙述的很平静,语调沉稳,听上去没有一丝波澜与起伏。 “其实当年和乔嘉泽在游艇上谈判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已经离开我了。他也许是知道他不该来,所以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帮我们做了抉择。” 那晚小腹的疼痛是如此猝不及防,淅淅沥沥好似淋在心尖的一场雨。 正是因为孩子先她一步做了选择,所以面对乔嘉泽看似恳切、实则虚伪的劝告,她才会如此爽快的点头答应。 因为那就是当时的最优解。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陆鹤南静静地望着她,心中做着不切实际的假设。 梁眷扬起脸,冷声打断,那种冷静的神情令陆鹤南感到陌生。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我或许会为了他在游艇上和乔嘉泽奋力一搏,坚守自己的底线寸步不让,争取世间所谓最珍贵的爱情。然后孩子顺利降生,也许我们会就此惺惺相惜,幸福一年两年三年,但是在那之后呢?我们真的会一直幸福下去吗?” “现在你觉得我是你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因为你在最爱我的时候,被人生生夺走了爱人的权利,且无法失而复得,所以才会念念不忘。如果当年我没替你做选择,放任你抓紧我,然后眼睁睁看着陆家倒台呢?” “你还会几十年如一日的爱我吗?” 梁眷平静地叙述着这些,问题犀利,可她眼睛眨也不眨,似是在逼迫陆鹤南代入她所提出的这种假设。 “我会。”陆鹤南注视着梁眷的眼睛,他答得很快,好似这个答案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千千万万遍。 梁眷轻笑一声,嘲讽凝在嘴角,不知道是对谁。 “陆鹤南,我们都不是只会憧憬爱情,却担不起任何风浪的小孩子了。你我都深深明白爱情再有激情,也终有回归平淡生活的那一天。几年之后,你身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个个都娶高门贵女,稳坐高位。” “而你大权旁落,整日想着如何东山再起,然而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生活才是你睁眼之后所要面对的每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觉得与我的这份爱情是天赐,你只会觉得它一段孽缘。”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陆鹤南不可置信地蹙起眉,他身体绷得那么紧,攥着梁眷的手却莫名泄力。 “不是不相信你。” 梁眷毫不费力地抽回自己的手,淡笑着摇了摇头:“是我们都有比爱情还要重要的东西要守护,所以我们都别为了爱情,赌人性。” 大道理让她说得这么恳切又语重心长,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孩童听后,也会忍不住由衷赞上一句明事理。 陆鹤南点点头,把梁眷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听到心里。 他沉着脸,下颌线咬得很紧:“你是想告诉我,从来没有什么假设与如果,命运推着我们走到现在,那么现在就是最好最圆满的结局,谁都别再去抱怨什么世事无常,对吗?” 梁眷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眼泪蓄在眼眶里。她不敢点头,唯恐有湿润滚落。 对望良久,倏地,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打破了这场如同对峙一般的寂静。 梁眷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抚了抚通红的眼眶,房门被轻轻推开,形成很狭小的一道缝隙——是科室医生要来进行后续深入检查。 “那我就先走了,以后你要多保重身体。”梁眷后退半步,转过身,将颤抖的声音,与未说尽的话都留在绝情的背后。 ——“眷眷。” 陆鹤南望着梁眷的背影,紧抿着唇,不甘心地唤了一声,换来梁眷片刻驻足停留。 停顿半晌,他平静地叙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好似在做出一个绝无食言可能的承诺。 ——他说:“一切就快结束了。” 梁眷脚步踉跄了一下,时间短暂,她没能领会陆鹤南的言外之意,只稍稍侧身,笑中带泪地纠正他的话。 ——她说:“一切已经结束了。” “我们都要向前看,别再为满是伤痕的过去,而耿耿于怀。” 房门合上,病房内又重新归于一片明亮刺眼,却无人踏足的死寂,一如她没来过那般空旷寂寥。像望不到尽头的雪路,像跃下去便可粉身碎骨的山巅。 【眷眷,你要我们继续向前走,都别再为满是伤痕的过去,而耿耿于怀。】 【可以,我答应你,一定让自己做得到。】 【因为与我而言,人生这条曲折难行的雪路,在爱情的这道分岔路口上,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无论是来处还是归途,我的所求与所愿都是你,也只有你。】 【一切都将回归原点,一切也都将失而复得。】 第151章 雪落 因为是“双六”的生日, 占了个六六大顺的好彩头,故而行事向来讲究的乔振邦把六十六岁生日办得比以往都要隆重。 大病初愈的陆鹤南当天早上才乘公务机抵达京州,下了飞机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直奔乔振邦寿宴。 寿宴地点设在乔家在京郊的一处庄园里,邀请函上的与会名单也被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