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在外套口袋里,眼神没有聚焦,漫无目的地注视着满天繁星,似是在透过夜幕凝神回忆。 至于在回忆什么,徐德胜猜不透,只静下心来听这位陆先生的个人感悟。 “因为孟向禹爱赵凝,爱得就是那份好似飞蛾扑火般的清高,所以在他看来,这次争吵不是赵凝的无理取闹,而是在声嘶力竭地控诉孟向禹对她的不尊重,或者说,是在控诉他为什么要将干干净净的爱情污名化。” “孟向禹已经把赵凝看透,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全都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所以他包容。但这种包容并不是来自上位者的凝视,它更多的是一种赞赏,而赞赏的前提就是肯定。” 这一瞬,徐德胜眉头拧得更紧,他好像听懂了,又好像距离真相越来越远。 沉吟片刻,他又问:“那既然孟向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挑战赵凝的底线?” 陆鹤南轻轻叹了口气,眉眼舒缓开,眼神无奈又温柔:“因为他舍不得。” 月光下,那双晦涩如风雨交加的眸子平添了些柔和,徐德胜看呆了,他想这大概才是梁眷想要在镜头里看到的那种眼神。 “舍不得什么?”徐德胜大气不敢喘,生怕那种眼神会在顷刻间消散。 陆鹤南顿了顿,勾起唇,一字一句答得很慢。 “孟向禹舍不得赵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吃苦,他爱赵凝的清高,但潜意识里又希望赵凝能多依赖自己一些。” 空气凝固了几秒,徐德胜回过神来,板着脸狐疑地问:“你提前看过剧本了?” “没有。”陆鹤南摇摇头,否定地又快又坚决。 他不仅没有看过剧本,甚至连男女主角的名字都是在十几分钟前才刚刚知晓。 “这样啊。”徐德胜心里了然,暗暗舒了口气,心道:这么能说会道,差点被你这个没什么经验的门外汉给唬住。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玩笑道:“讲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陆鹤南笑了笑,看破不说破,左手从外套口袋里伸出,连带着拿出烟盒,礼尚往来般递上一支烟,垂眼谦虚:“瞎说的。” 细长的一支香烟被妥帖地夹在骨节分明的两指间,无故多了些优雅从容的味道。 徐德胜老脸一红,突然扭捏起来不敢接,余光又瞥了一眼陆鹤南握在另一只手里的烟盒——是他没见过的式样。 他心里忽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有眼不识泰山,明明人家是纡尊降贵地与他站在一处,而他蹬鼻子上脸非要与对方称兄道弟,闹了笑话却不自知。 五分钟时间结束,梁眷掐着时间,再次回到片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一分钟无意义的浪费都好似钞票在火焰中燃烧。夜色又加深了几许,再停滞一会,就不适合正常取景拍摄了。 梁眷沉着脸,说话时的语速也加快了不少,她省掉迂回似的层层代入,直接开门见山。 “拍摄第一条的时候,我说你眼神不对,是因为你流露出来的感情是不解、是疑惑,但是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孟向禹望向赵凝的眼睛里。” “他是最懂她的人,这种懂得足够包容一切,所以最后一层情绪该是以温柔为基调,赞赏、理解、安抚循序渐进……” 徐德胜身子一僵,梁眷的这番讲述与陆鹤南方才所说的话,几乎分毫不差。他一脸愕然,扭过头,由衷地冲陆鹤南比了个赞。 “听明白了吗?”梁眷偏头问,目光有些冷峻。 她对郑楚默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他不能胜任这个角色的话,她不介意将拍摄暂停,重新选角,直到有人能完美地演绎出……演绎出孟向禹。 郑楚默点点头,脊背紧绷着,神情有些不自在。 梁眷拍了拍手,正要示意其余各组就位,回眸却见郑楚默仍杵在原地。 “怎么了?” 郑楚默长提一口气,迎着梁眷的目光,硬着头皮问:“能不能清场?有外人在这里,我演不好。” 在这一刻,郑楚默不得不承认,陆鹤南的存在感太强,影响了他的心绪。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足够让他风声鹤唳。 剧组在拍摄某些桥段时,为了保护演员的隐私,经常会有清场的情况出现。但接下来要拍的是常规文戏,最出格的动作就是拥抱,完全没有清场的必要。 谁是外人?梁眷抓住重点,怔愣了一瞬,而后条件反射地环顾四周,最后蓦然和昏暗角落的一双温柔的眼对视上。 他散漫地站在那里,嘴里含着烟,烟雾随风缭绕让他的面庞几度失真。烟尾那点忽明忽灭的微弱橘火,照亮他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松弛落拓的气场,看起来已经和她剧组里的人打成一片。 梁眷心脏漏跳半拍,脑海中浮出水面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她果真是爱极了他这副对待周遭一切,都游刃有余的从容样子。 “梁导,需要清场吗?”副导演走上前,弱弱地问。 思绪回笼,绮念打破,梁眷机械地扭过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副导演摸不准梁眷的心思,只得安静地站在原地。 一般来说,演员的要求就算再无理,但凡剧组能做到的,为了不影响拍摄效果与进度,都会逐一满足。 但这里是梁眷的剧组……入行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哪个演员敢挑战她的原则与规矩。 “为什么要清场?” 半晌,梁眷终于开口,问得直接又冷漠。 郑楚默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在梁眷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情绪,不喜不悲,那种抓不住、猜不透的失控感,让他心慌。 “我……”他找不到话。 梁眷没给郑楚默辩解的机会,目光明白无碍地望向他,语调沉稳不见一丝起伏。 “你如果这么容易被人影响的话,那我奉劝你早点改行,演员这个职业不适合你。” 这话说得有点重了,祝玲玲在一旁听得心惊,垂着头,不留痕迹地扯了扯梁眷的袖子,要她给郑楚默留点颜面。 梁眷会意过来,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望向副导演:“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大家收工,明天再继续。” 话音落下,她捏了捏祝玲玲的手背,转过身,再没看郑楚默一眼。 片场外围的人不清楚场内的变故,得了消息也只顾感慨梁导今天怎么突然大发慈悲,收工这么早? 再一眨眼,就看见梁眷一步一步越过人潮,走到了初来乍到便犹如回到主场的那个男人面前。 嗯,倒也是很养眼。 “怎么没走?”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若有若无地看向这里,梁眷指尖紧张到发麻,问得很轻声。 陆鹤南将烟从唇边夹走,捻灭烟头,注视着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