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然而下方却落着锁,仿佛里面藏着的稀世珍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玻璃罩内的丝绒盒子里,只安安静静地、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只腕表。表盘中央那朵镂空的雪花,时隔八年,仍旧星光熠熠闪烁着温柔、细碎的光辉。 哪有什么很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表如此,人亦然。 呼吸蓦然顿住,凝成微弱的一线。梁眷隔着玻璃罩,诚惶诚恐的轻轻触摸,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毯上,湮没过后静谧无声。 “你……你还留着。”梁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陈述事实。 “是,我还留着,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放在这里。”陆鹤南沉着呼吸,回以她平静,唯有喉结滚动,暴露出几分不确定的迟疑。 “你的呢眷眷?” 就算时隔经年,在我眼里也仍算不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因为我仍旧在这里,被困守在北城,守着那份回忆,从未顺利踏出去一步。 表如此,情亦然。 那你呢? 梁眷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静默着站了许久,哪怕泪水打湿衣襟,迷蒙住视线,她也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陆鹤南压抑的目光紧紧停留在梁眷的脸上,眨也不眨,看着她如何一点一点平复好呼吸,再一点一点止住眼泪。 他生怕再错过她的一丝一毫,哪怕只是悬在眼角的一滴泪。 最后一滴眼泪顺着眼睫滑落的刹那,梁眷勾起唇角僵硬地笑了笑,一直蜷缩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也慢慢伸出。 掌心摊开,映在陆鹤南瞳孔里的,是一只镶嵌着粉蓝色碎钻、表盘中央的镂空雪花更为夺目、更为绚丽的女表。 梁眷看到了陆鹤南眼中的惊喜,那一瞬,凝固在她唇角的苦涩渐渐加深。 “陆鹤南,别把我想得那么好。”梁眷轻微摇了摇头,浑不在意的颓败模样,带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眉眼划过些许怔忪,陆鹤南条件反射地问:“什么?” 梁眷垂着眼,勇气用尽,她不敢再去看陆鹤南的神情,只牢牢地将那只表攥在手心,直至表盘染上指腹的温度,再微笑着叙述陆鹤南所不知道的、她视角下的这五年。 “玲玲说这五年来你每一天想得都是如何离婚,如何脱离母亲的掌控,如何让陆家不再受制于人,然后再心无所挂地把我找回来,可我不是,我没有你那么深情。” 梁眷顿了顿,故意拿出玩世不恭的态度,换上更加散漫玩味地口吻。 她将自己贬低到尘埃里,以此逼迫自己认清事实——她这样一个女人,实在配不上陆鹤南的这般深情。 “在我这里,五年前那次分手就是你与我之间的结束,自从听到你的婚讯之后,我想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与你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以后。” “过往种种,那些你所以为的深刻记忆,我是想忘掉的,拼了命也想忘掉,只是没成功。” “所以我放任其他男人在自己身边周旋流连,我期待他们能够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又或者是做一个短暂的替代品——” 梁眷静了一息,换气的功夫,让陆鹤南敏锐地抓到时间空档。 “有人能替代我吗?”他问得很直接,语调毫无波澜,不见一丝起伏。 梁眷愣了愣,没想到陆鹤南听了这么多,会问出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他不该仔仔细细地盘问她,有多少个男人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亦或是,与那些男人发展到什么程度,接过吻、上过床了没有? 不问,是代表失望了吗? 梁眷诚实地摇头,努力提起肌肉笑一笑,可挂在她唇边的只有苦涩。 “没有,一个都没有。” 陆鹤南点点头,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轻蹙的眉头也慢慢舒缓。 他静默地听了这么多,准确地说,是他静默地听梁眷一字一顿的,将自己从头到尾否定了个透彻。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因为陷入自我怀疑,而亲手将自己的自尊与骄傲粉碎个彻底。 陆鹤南忍着心里的怮痛,明亮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梁眷的脸上,他克制着声音里的异样,问得很平静。 “所以,你才会跟祝玲玲说,我或许还是从前的我,可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对吗?” “这也是我离婚之后,你一直拒我于千里外的原因之一,对吗?” 陆鹤南一连问了两个问题,梁眷轻轻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一个。眼泪盛在眼眶里,笑得很甜。 “眷眷,别这样说自己。”陆鹤南抬起手,抚一抚梁眷的长发。 随着一声叹息,梁眷试探地抬起头,却蓦然对上陆鹤南那双温柔到足以包容万物的眼。可还没等她再贪恋地看上几眼,下一瞬,就径直跌入一个更温柔、更炙热的怀抱。 那种滚烫,似是能将弥漫在她身上的冰雪融化。 “你做得没有错。”手臂慢慢用力,陆鹤南恨不得将身前的柔软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咬紧下颌线,放软语气,很语重心长的讲:“人的视角都是有限的,谁都不能看清事物的全貌,你不应该拿你看不到的事情苦苦为难自己。” “在你看来,我就是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是我先背叛了你。你肯让自己放下过去,不让自己的心困囿在回忆里,孤苦余生,而是尝试着开始新的生活,遇见新的爱情,这没有错,你做得很对。” 陆鹤南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紧闭的双眼中划下一行泪。唯有倚在他胸前的温软,让他悬着的心渐渐落在安稳的平实处。 失而复得,原是有重量的。 “如果非要将这一切归到一个错处上的话,那只能是我的错。” “是我来得太晚了,不该让你等这么久。我应该再快一些,再努力一些,早一点干干净净地来见你。” 鼻腔酸涩,伏在陆鹤南的肩上,梁眷忽然又哭又笑起来。 眼泪卷土重来,萦绕在眼底,泛起破碎的光。 分别五年,和陆鹤南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久远到,好像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了。 所以这辈子,梁眷放任自己做一个麻木的行尸走肉,不止一次地去竭力尝试爱上别的男人,她忍着生理性厌恶,几乎自虐地容许他们在自己身边献媚、停留。 再冷眼旁观地看着他们,因为得不到想要的情与欲而歇斯底里,撕破所有儒雅的伪装。 望着他们来来去去的身影,梁眷的心中泛不起丝毫波澜。 她把他们当做酒精、当做麻药,尽管疗效甚微,她也不曾出卖自己的心。 但梁眷想,允许自己的堕落,何尝不是对爱情背叛的一种? 可陆鹤南今天却告诉她,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