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等落下,佟昕然便自知说错话,可脱口而出的话不经大脑,她想挽回,却没有可以弥补的余地。 所以只能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紧抿着唇,最后压着火气,不情不愿地道歉:“眷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其实佟昕然就是那个意思。 毕竟谁的男朋友会在女朋友过生日的当天清晨,打一通不痛不痒,时长仅有十分钟的电话,末了道上一句“生日快乐”之后,就草草挂断。 就算是敷衍,也有成千上百种能哄人高兴的方式,偏偏陆鹤南选的是最不入流、最低级的那一种。 “我知道。”梁眷勾唇笑了笑,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我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佟昕然不忍心,叹了口气后选择让步:“你要是想回观江府也行,我陪你一块回去,正好今天江边有烟花表演,站在你家二十八楼的客厅里,视角应该会更好。” 梁眷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佟昕然的话也只听了个囫囵大概,心思显然已经游离在剧组之外了。 到了冬天,太阳落山格外早,地处北方的北城更甚。往往指针刚一划过傍晚四点,无边无尽的昏暗,就已在不知不觉间取代了悬在天际的一团红日。 “梁导,剧组外有人找!” 制片助理是个南方小姑娘,受不住这北国的寒,羽绒服垂到脚踝,手里抱着热水袋,脚尖踩在照明灯映在地面上的光亮里,边跑边喊。 梁眷正站在片场帮助演员入戏,导演组棚下只坐着佟昕然,两个副导演,以及其他单元收工比较早的几个导演。 佟昕然抬手将制片助理招呼了过来,什么都没多问,只要她等会再去跟梁眷讲明。 今天的最后一幕戏拍了七八遍,演员迟迟找不准状态,拍的也一遍不如一遍,明明五点就能收工,硬生生被拖到现在,搞得剧组上下对几个主演颇有怨言。作为导演梁眷压力山大,又得安抚工作人员,又得帮助演员调整心态。 “梦梦,是谁找梁导啊?”导演组棚下,年龄最长的倪山青忍不住多嘴问。 制片助理梦梦打量着佟昕然的神色,心里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没敢乱说,只随口糊弄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梁导的朋友吧。” 倪山青拉长语调应了一声,冲着坐在对面的另一个导演张伦挤眉弄眼地笑了两下,不怀好意地又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梦梦垂着眼睛,死死盯住自己脚尖,微弱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男的。” 倪山青和张伦暧昧地对视一眼,齐齐大笑,顾及着佟昕然还在场,终究没敢说些太过刻薄的话,只不阴不阳的暗讽。 “咱们小梁还真是招男人喜欢啊,这大冷的天,还巴巴地赶到这来献殷勤。” 站在前面的佟昕然闻言,立时扭头甩了一个眼刀过去,杀伤力极强,回怼的时候,面上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派和煦。 “倪导,您这话说的,我们眷眷魅力再大,也比不了您和张导啊,谁不知道剧组里的小姑娘,上到五六十岁食堂阿姨,下到十八九岁的实习生,都崇拜你们的才华。你们也是心善,理解她们求知如渴的心,宁肯舍弃自己的睡觉时间,也要敲响她们的酒店房门,上门辅导,就为了帮助她们进一步了解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呢!” 梦梦到底年纪轻没憋住,佟昕然的冷嘲热讽的话音刚落下,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臊得倪山青和张伦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再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匆匆逃窜似的离开了。 佟昕然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又在心底骂上翻来覆去的骂上千百遍。 梁眷有男朋友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走漏了风声,自从开机仪式之后,剧组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梁眷“名花有主”了。 只是这好端端的一段恋爱,不知道为什么,传来传去竟变了味。 正经男朋友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再加上这位高深莫测的男友从未露面,剧组里又人多眼杂,七嘴八舌的背地讨论下,什么难听的猜测都飘出来了。 更有甚者,竟然说梁眷能成为这部献礼片的导演之一,就是借了大佬照拂的光。 佟昕然本就对陆鹤南的所作所为颇有怨言,又随着恶劣的传言愈演愈烈,他也不来北城为梁眷正一下名。所以再提起陆鹤南,她便也更没好气了。 “梦梦,来找梁眷的那个男人叫什么,你问了吗?”佟昕然长提一口气,打算再给陆鹤南一次机会。 但凡他今天能来北城给梁眷过生日,她就大发慈悲,日后再也不站在劝分的队伍里。 梦梦点点头,很小声地说:“我问了,他说姓谢。” 姓谢?谢斯珏?佟昕然冷笑一声,希望破灭,脸彻底沉下来,直到收工也没再扯出个明媚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梁眷收工回来,看见板着脸好似瘟神的佟昕然,一时不敢靠近。 佟昕然没答,只冷淡地说:“谢斯珏来找你了,我把他安顿在休息室,这边结束之后,你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谢斯珏在休息室里孤零零地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手机也玩得不尽兴,时不时抬起头,对着虚掩的房门望眼欲穿。 听见脚步声,他再次抬起头,这一次被掀起的厚重门帘之后,映出的是梁眷的脸。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害得你白白等了这么久。”梁眷淡笑着,递给谢斯珏一杯温热的水。 《秋去春来》几乎全是室外戏,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天寒地冻,条件不可谓不艰苦。谢斯珏全程待在室内,蜷缩在一个电暖气旁边,守着那点杯水车薪的热量,被冻得颤颤巍巍。 他接过杯子,小口抿着温水,讪笑道:“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忙。” “今天不用上课?”梁眷抬起半边唇角,忍不住促狭打趣,“不怕你妈妈又杀过来?” 正在喝水的谢斯珏心里毫无防备,旧事重提,他冷不丁被呛住,还没来得及抚平毛刺般的嗓子,就急忙道歉。 “眷姐,哦不小舅妈,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小舅舅,我妈妈真的非常懊恼,她一直想向你当面道歉,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没关系,她也是关心则乱,说出口的话也都是无心的。”梁眷不自然地摇摇头,情绪自谢斯珏那句‘小舅妈’之后就莫名落了下去。 “你这次来是为了……”梁眷顿了顿,冲谢斯珏抱歉地笑了一下。 她刚刚心不在焉,甫一见面,谢斯珏就表达过的来意只在耳边落了片刻,就随风而散。 谢斯珏耸耸肩,心里难过一瞬,无奈又真诚道:“生日快乐。” “谢谢。”梁眷弯了弯眉眼,心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