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老板出席过大大小小场合,接待过不下上百位高级贵宾,也算见过些许世面的Jennifer,忽然自惭形秽起来。 直至今天过后,她才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对真豪门有了全新的认识——那是一种别人难以想象、更无法企及的高度。 正因为太高,所以他们的身上不带丝毫颐指气使的市井戾气,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也能够容纳视野之内的所有错处。 高处不胜寒,无意与人同流,不外如是。 婚礼布置成什么样子,梁眷一无所知,但在婚纱选择这方面,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一切从简。 出自世界主流设计师之手的厚厚一沓设计手稿,涵盖晨袍、龙凤褂、敬酒服、派对礼服以及最重要的主纱早在一个半月之前,也就是陆鹤南孤身前往滨海,见完梁眷父母的当夜,就被送到了梁眷手上。 那时还是深冬,做贼心虚的劲头早已在日积月累间刻在骨子里。哪怕恋情与婚事已经在父母面前公开,梁眷也还是再三确认他们熟睡了之后,才敢轻手轻脚地关上卧室房门,躲在被窝里,压低声音和独守酒店空房的陆鹤南通电话。网?址?f?a?B?u?y?e?ī???u?ω???n????0????5?.???ō??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设计手稿?” 梁眷趴在床上,手稿摆了满床,她一张一张看过去,各色蕾丝缎面应接不暇闪过眼底,让她不由得少女心泛滥。 陆鹤南避而不答,只温柔反问:“有喜欢的吗?” 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望着自天边落下,洋洋洒洒,最后在海面中销声匿迹的雪花,他抬手点燃一支香烟。 “如果没有,我可以让他们再准备一些,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按照你的喜好精准设计。” 这话里话外满满的剥削压迫意味,梁眷蹙起眉,一本正经地教育起这位不知人间疾苦、不顾他人死活的“狠心资本家”。 “这些已经够多了,你不要对别人那么严苛,钱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他们除了工作之外,也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梁眷顿了顿,捏着手稿的手暗暗用力:“你跟我说实话,我现在看的这些手稿,是不是你让他们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服装设计和镜头设计一样,都需要某一时刻的灵感乍现。短短几天,就要被迫交上这么多份呕心沥血的设计图,梁眷不敢想象那些设计师们会对陆鹤南有多大的怨言。 执行董事仰仗权利恣意妄为,这对需要口碑和民众支持的中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还没正式嫁进陆家的梁眷,就已经在不经意间操起女主人的心了。 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通的陆鹤南心情大好,咬着烟,轻笑一声。 “眷眷,你这话听着可真熟悉。” “什么?”梁眷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陆鹤南掸了掸烟灰,眺望挂在天边的月亮,眼睛却迟迟没有聚焦,他在放空自己、在静心回忆过去。 “大伯还在世的时候,脾气很暴躁,他前脚在中晟把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训了一通,大伯母后脚就得了秘书的通风报信,然后立刻放下身段,亲自登门安抚,生怕那些高层和大伯起了嫌隙。深夜回家之后,再劈头盖脸把我大伯骂一顿。” 喉结咽动,陆鹤南深深沉沉地舒了口气,勾起唇角,极力让自己语调上扬:“眷眷你可能无法想象,你刚才的语气和措辞,简直跟当时的大伯母如出一辙。” 陆鹤南的口吻很戏谑,梁眷却笑不出来。她迟迟没有说话,紧握着手机,耳朵紧贴听筒,不错过陆鹤南一丝一毫情绪上的波动,再任由酸涩感掠过眼眶,掠过鼻腔。 他想大伯了,想从前那个有爱,有他,有大伯大伯母的三口之家,她知道。 “你怎么不说话?”陆鹤南垂手捻灭剩余的半支烟,情绪低落下去,破天荒的,他竟然对尼古丁的香气感到索然无味。 “还在替那几位受我压迫的设计师感到担心?”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他长提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放心吧,这些设计稿他们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时间充足,我对他们也算不上……” 陆鹤南正耐着性子娓娓道来,猝不及防地,被梁眷温柔打断。 ——“等过完年,我陪你去京州看看大伯吧。” ——“去告诉他我们的婚事……” 去告诉他,你带着陆家挺过了五年风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去告诉他,就算人生漫漫,苦海无涯,你也找到了那个可以称作避风港的家。 就让我给你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更衣室的幕帘由工作人员从两侧拉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等候的陆鹤南眼睫一颤,缓缓抬起头,思绪也从那通电话中抽离。 Jennifer站在他的身后,对今夜的画面虽有预期,也做足了心里准备,可见到一身华服,在灯光点缀下分外璀璨的梁眷,还是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社交礼仪中,用眼角余光去打量座上宾是很失礼的,但空气实在太安静了,Jennifer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微微倾身,去观察陆鹤南的神色。 他是不满意吗?不然为什么久久不发一言? 梁眷对此也有相同的疑惑,她抿着唇,不敢注视陆鹤南的双眼,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局促之下,抬手扯了扯堆砌在地上,繁复又宽大的裙摆,问得心虚:“是不好看吗?” 坦白说,梁眷穿礼服的次数不算太多,她不是需要靠美色出圈的演员,出席需要上镜的娱乐圈场合时,为了不遮盖同组女演员的光辉,一般只穿简洁的西装西裤,留给观众与影迷的印象,也永远是干练二字。 未来做备受社会各界瞩目的陆太太,需要这份干练,需要藏在温柔之下,那不容置喙的威严。但此时此刻,摒弃掉那些外界赋予的身份,作为陆鹤南的妻子,梁眷希望自己漂亮,希望自己可以直击心上人的眼球,就像那些动辄现身,便引得无数尖叫声的女明星一样。 “怎么会?你美丽的令人惊心动魄。”陆鹤南轻轻眨了眨眼,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指尖发麻,他垂眸笑自己的没出息,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重新找回自己游离已久的呼吸,笑意映在眼底,他缓缓起身走上前,箍住梁眷的腰身,吻过她的眉眼,再顺着鬓角吻到耳廓,一字一顿像喟叹。 “我只怕你不满意。” “怎么会?”梁眷放下心来,弯了弯唇角,故意用陆鹤南方才的腔调回应他,“我只怕你不满意。” Jennifer懂得审时度势,见眼前气氛正好,忙挥手示意围在身边的人退出去,大门合上,水晶灯照耀的内厅中央,一时只剩下在婚礼前夕紧紧相拥的一双人。 “累不累?”陆鹤南低头瞥了一眼梁眷脚上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