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予诤扣着西服站起身向来宾致意,巨型水晶灯的映照下,他在众人的欢迎中从容上台。致辞的过程里,他环顾宾客,十分意外地发现柏原竟然不在现场,不由得想那人什么情况,半夜来求救场,关键时刻又不来看自己力挽狂澜。
接下去也一直没再在会场里见到柏原露面。
夜色渐浓,酒过三巡,活动也逐渐接近尾声,方予诤端着酒杯,时不时有人上来告别,他看着部门老大们送了一会客人,走出门想去安全通道透个气。
没想到一推开门,就见消失许久的柏原正和一个同事坐在地上吃从酒店打包的盒饭。两人见了方予诤,就要站起来,方予诤示意不用,只是往下走了一层,半靠着墙闭上眼。
他们连忙风卷残云地吃完,轻手轻脚地收拾完垃圾出去了。
但显然柏原十分把方予诤当回事,又专门回来问方总还有没有什么工作要安排,后者看了他一眼:“你这么热吗?”柏原知道这话不是听起来那么简单:“一个女同事淋了雨,西服我让她穿回家了。”
方予诤没去追究由来始末,又问:“你是怎么被安排来组织答谢会的?”
柏原老实回答,核心原因是同时期还有其他活动要准备,人手不足,而他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他是业务部门的人,按理说这并不是他份内的工作,做好了没什么人给他记功,做不好要出大事。这不,差点就出事了。
“原来是能者代劳。”方予诤精炼地总结。
“都是公司的事,也是该做的,”柏原笑道,“再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可能也没办法跟您说上话,哈哈。”
一贯冷淡的方予诤神色和缓了一些,以自己阅人无数的经验,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柏原:“好,辛苦了。”
夜雨之中,柏原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他拖着快断的腿和腰,在酒店门口和礼宾一起协调等待开出的车流。
方予诤在走廊的拐弯处,若有所思地俯视着他。柏原高而挺拔,气质清爽干练,个人形象是很不错的,来做对外的工作其实相当合适,也算歪打正着。
附近有三两人在聊天,视线遮挡的关系,他们没发现方予诤也在,说起一个陈康闻的受害者下午大闹酒店,多亏半路被自己人处理好,开解了半天又亲自给送回去,不然怕是要搞得很难看。
“不是吧,除了pdf上面的,还有啊?陈总这么猛呢。”
“好像就是其中的一个谁,离谱,竟然连我们这儿的都睡过。”
“聊聊就差不多得了,”这是项目部贺褚言的声音,“总部今天的邮件没看到吗。”
余下几个这才噤声。
方予诤若有所思。正在这时,他又见柏原抱了个纸箱子出来,人有百密一疏,箱子不够承重,淋了雨更加脆弱,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柏原忙蹲下去捡。他看上去已经完全被淋湿了,衬衫贴着背心,雨水划过原本利落的面部线条,仿佛将他蒙在了一层柔光后,衬托得那一双眼睛更加深黑。
如果挑剔一点,方予诤大可以认为柏原不该事事这样亲力亲为,但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投入全部的自己,去追求所有经手的事情都能做得漂亮的人,如今并不多见。
临走前,方予诤滑下车窗玻璃,示意还没收工的柏原靠近过来,柏原忙照做。
“以后该邀功的时候得邀功,”方予诤似乎有什么言外之意,“最蠢就是什么都干了,老板不知道。”柏原以为他没有指具体的事:“好的,方总。”
方予诤一看就知道这人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沉默地看着他,想说,又不想多说。柏原被这样看得一头雾水:“……怎么了,老板。”
方予诤心里叹口气,示意司机开车:“没事,忙完早点下班吧。”
交待完柏原,方予诤当天晚上还去出了另一趟外务,这么一周下来终于精疲力尽,他在酒店睡了两天,才回办公室上班。
一回到日常工作,方予诤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没有个得力的助手是真的不行。
对hr提了要求后,人确实是上来得快,然而来得快去得更快,接连两三个都跟不上趟,方予诤渐渐失去耐心。
出了名难伺候的方总对助理的要求需要分层去看。
琐碎细节上,他的需求很低,如果横向对比同职级的其他高层,他完全能说是事最少的那个。
既没说喝个咖啡得有人过来给他手磨,也没有要清晨进办公室得在他桌上摆开四十度的功能水和当天的行业信息剪报,更不会让谁深夜冒着暴雨去帮他搞什么不可能完成的极限任务。
他没有胃病,没有抑郁症,不偏执,不狂躁,也不失眠。这方面的劳动量可谓是非常轻松。
但是到了工作上,方予诤又严格到了苛刻的地步。
前任助理amy私底下曾经这样跟朋友形容:“他个人的事你犯错,那都没关系,但工作上的内容,答不上来的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