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音。
痛苦而扭曲的杂音。
穿梭在脑海里,宛如闪电火花一路跳跃,包裹住他的心脏和鼓膜,令他不能再回想下去。
“不,不。”温子曳摇着头,脸色惨白,屈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太阳穴,“不对,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我不想要……”
他额角不断地渗出冷汗,仿佛陷入一个挣脱不出的噩梦。
就像上回被护在身后那样,他表现出的状态,毫无疑问是一种应激。
祁绚顿时肃容,上前两步,握住了大少爷颤抖的肩头。
他提高声音:“少爷……温子曳!醒醒!”
“苏枝已经死了!”
温子曳浑身一僵,在他怀里哆嗦着仰起脸,眼镜歪倒,纤细的浅金支架横在鼻梁边,轧出一道醒目的红痕。
“死了?对,她死了……”
嘴唇翕动,温子曳剧烈地喘息,他紧紧攥住祁绚的衣襟,揉皱了那身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手背青筋凸起,神色阴晴不定。
他终于平息了心底的起伏,却又被另一种怒火点燃。
“混账!”
温子曳低声叱骂,他真是恨极了自己这副不争气的模样。
他不愿去看祁绚的眼睛,一想到刚刚在对方面前毫无骨气的失态,他就面皮发紧,觉得说不出的丢脸。
“少爷……”
契约的另一端,祁绚同他一起经历了从悲哀,到恐惧,再到羞耻和自厌的高低起伏。
这种大起大落、尖锐而不安定的情绪变化,如同刀刃直逼心脏,是祁绚从未体会过的感受,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无措。
——他知道温子曳很会装模作样,但一贯从容的表象下,居然有这么……吗?
祁绚似乎能理解对方平日里的喜怒无常了。
莫名的怜悯,又或许是比怜悯更加柔软的一种冲动,毒蛇般攀咬住他的咽喉,令他罕见地欲言又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认为此时此刻,行动远比言语更有力量。
他应该给大少爷一个拥抱。
想到就做,祁绚松开放在温子曳肩头的双手,顺势滑落脊背,扶住青年单薄的后腰,将人不由分说地塞进怀里。
温子曳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弄懵了,杂乱的念头一下子全飞去九霄云外,只剩下感官被另一个存在填满的充实。
与此同时,精神力连结的地方传来平稳温和的波动,像大海波涛万顷,像北风于高天呼啸,像暖阳下一望无际、亘古不化的雪峰。
那是属于祁绚的寥阔与干净。
“咚,咚,咚……”
他听见兽人胸膛下坚定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仿佛被裹挟在其中。纷纷扰扰的心绪不知不觉间散去,温乘庭也好,苏枝也罢,像与他隔了一方天地。他在这里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宁静。
温子曳闭上眼,他已经完全平复了,但他纵容自己继续赖在这个怀抱里。
“祁绚。”
“我在,少爷。”
祁绚一如既往地给予回应,温子曳下意识露出一个微笑:“契约你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我果然需要你。”
他语气中的赞叹不加掩饰,令祁绚有点不自在的羞窘。
他想结束这个过分亲密的肢体安慰,手臂刚刚松开,温子曳就反客为主地凑上前,环住他的脖颈,逼他垂脸看他。
这点力气很容易挣开,人类对他而言太过柔弱。可祁绚仍然依照大少爷的意思低下头,深深望进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
“陪我跳支舞吧。”温子曳说。
“跳舞?”祁绚一愣,不明白这时候还跳舞做什么,“在这里?跳哪一首?”
温子曳放开他,转身走到一边,从空间钮中取出他的八音盒。
轻轻置于地面,他一边反向摇动手柄,一边答非所问:“你知道吗,二十多年前,宣布我的父母联姻的那一天晚上,他们在宴会上跳了《维艾恩瑞圆舞曲》。”
“他们貌合神离,不久就劳燕分飞。”
“就在同一个晚上,就在宴会结束后,‘他们’——徐清渡和她真正的恋人,单独在谢幕后的大厅跳了一支曲子。”
“《瑞恩艾维》?”祁绚脱口而出。
“没错。”
温子曳拧紧了发条,起身理一理衣襟和头发,向祁绚缓步走去。
他噙着春水一样的绵绵笑意,金链在颊边摇晃,月光拉长的影子落在雪白的玫瑰从中,如坠霜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