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子曳哂笑一声:
“他自视甚高地想,世界上能有多少人骗过他的眼睛?更遑论是这样一个颇为蠢笨、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穿所思所想的女人。没可能的。”
于是他终于愿意相信。
天真地相信,童话故事,幸运地降临在了自己身上。
祁绚看见温子曳眼中流露的讥讽,他的神情越来越冷,唇边噙着的微笑越来越狰狞,一张俊秀的脸逐渐趋于狰狞。
契约带来的记忆飞快地连成一幕幕,一掠而过,定格在不久前他才看到过的那幅画面上。
静谧的病房,温馨的清晨。
雪白的玫瑰,馥郁的幽香。
女人走进病房,来到装睡的大少爷身边,替少年掖好被子,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像亲吻他的弟弟那样,甚至比那更加怜爱,小心得如同在呵护一尊易碎的瓷器。
“快点好起来吧,子曳。”她小声喃喃,“妈妈爱你。”
温子曳不忍回顾般阖上眼,眼睑抽搐,睫尾颤抖。
他机械性地踩着舞步,深深吸气,祁绚看到他眼角渗出凄惨的红痕。
出生就被母亲抛弃的大少爷,从未被谁爱过的大少爷,在十八岁这年,拥有了一位爱着他母亲。
——这是独属于他的童话,故事名叫《妈妈爱你》。
第57章 杀了我
温子曳和苏枝亲如母子地相处了四年。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他们或许会相处更久的时间。
他是这样的性子,一旦认可了什么人,哪怕还没有完完全全放进心里, 也要护得紧紧的, 不准外人碰一下。
更遑论那是他第一次得到的母爱。
那段时间对大少爷来说有多难能可贵, 祁绚能够共情, 如同儿时的生活之于他, 苏枝之于温子曳, 就是前所未有的一个美梦。
可既然是梦,总有梦醒的一天。
祁绚久久凝视着温子曳苍白的脸,忽然踟蹰地顿了顿,有点不忍心将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被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伤害,无异于从天堂坠入地狱, 这是多么残忍的一种颠倒?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底堵上一块重石, 压得他憋闷、沉痛,悲哀得喘不过气来。
但这阵默然只持续了几个节拍, 当事人就从乐音下埋藏的紊乱呼吸声中听出了他的不忍,睁开一双比夜色更为浓稠的黑眸,波澜万顷又淡淡地望向他。
“光是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温子曳说, “从形云那儿听来的往事,外加一点个人的揣测和臆断——如果你的故事到此为止, 那么很遗憾,祁绚,这场游戏你要输了。你想就这么认输吗?”
祁绚下意识摇头。
温子曳一笑:“这才乖。”
青年退后两步, 在小夜曲暴风雨般的节奏洗礼下,唇角挑起一抹挑衅的弧度。他朝祁绚展开手臂,仿佛在拥抱风暴,神色似抗拒似享受,忽晴忽雨,唯独下颌始终高高抬起,说不出的傲慢。
像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狮王,再怎么痛苦,也要维护赤.裸的尊严。
“来吧,”温子曳优雅地对祁绚点头致意,“我们继续。”
来摧毁我——他的眼睛这么说,隐约疯狂。
脆弱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祁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温子曳若即若离勾缠住他的指尖,朝对方走去,如同逐渐被深渊吞噬,被矛盾的情绪裹挟,一边心软怜悯,一边兴奋到战栗。
他觉得属于大少爷的神秘面纱,即将被他揭开了。
他已经突破了最大的障碍,他得到了温子曳的容许。
“三年前……”
“没错,三年前。”祁绚深吸口气,强行让头脑镇定下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雀巢】而起的那场袭击,是一切的导火索,是揭开骗局的帷幕。
那天,大少爷随继母拜访娘家,因是不对外公开的私人行程,所以两人轻装简行,并没有携带多少武装。
他甚至连自己的预备契约兽都留在了家里,只带了几个平时用的顺手的保镖。
谁也不曾料到,沉寂许久的反联邦组织会突然有大动作,埋在中央星的钉子几乎倾巢而动,针对大少爷发起了袭击。
不过,就算只是“轻装”,习惯生活在风险中的大少爷也不好对付。
他护着惊慌失措的继母奋起反抗,局面一度无比混乱。
“接下来,是我根据前因后果进行的一个大概猜测。”祁绚说,“那场袭击的详情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大少爷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两个情节点,毫无疑问在当时发生了,我姑且将它们串联到一处。”
“第一,大少爷遭到了‘标记环’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