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说着,语气不可自抑地伤心起来,他的妈妈背负了多少艰辛,有多别无选择,他过去竟然一无所知。
他哽咽的声音让不远处的温子曳也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些往事。
苏枝的契约兽很平平无奇,既不善战斗、又没什么学问,鲜少被她带在身边。
但偶尔,他也撞见过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姿态似乎十分亲近。
中央星大多数氏族子弟的契约兽都是从小跟在身边的,关系好点也正常,温子曳不觉得奇怪。可他无意间提起要不要将那只契约兽也接到温家时,苏枝却只笑了笑,没有答应。
现在想想,所有事情早有征兆,只是当年他太自傲,没有放在心上。
他难得和温形云有了一样的感受:过去看似寻常的、平淡的日子里,他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发觉真相的机会?
“如果……”
温子曳忍不住轻声喃喃,“如果我以前更上点心,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苏枝周围的不对劲,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如果她没有被逼至绝境,是不是就不会选择欺骗他,更不会恨他?
与其说询问,他更像在自言自语。
祁绚转过头去看温子曳,青年垂下长睫,面容苍白,神色是难以言喻的惘然。
握紧伞柄,祁绚没有去打扰他的沉思,比起他人言语上的宽慰,他知道大少爷此刻更需要一点自我消化的空间。他只用安静陪在旁边就好。
目光从温子曳移向苏枝的坟墓,祁绚心底轻叹。
其实,他对这个女人的感官相当复杂。
她为了自己、为了温形云,欺骗了温子曳的感情,还以那种疯狂而决绝的姿态将谎言摧毁,令温子曳直到今日依旧不能遗忘那场噩梦,这是祁绚无法原谅的。
可她又的的确确充当过温子曳生命中缺失的母亲角色,将他从【ajxgon066】不告而别的阴影里拽了出来,单就这点而言,祁绚其实很感谢她。
况且,倘若三年前,苏枝没有把温子曳拉上那艘星舰。
雀巢袭击时,她没有替温子曳挡下那道致命的偷袭。
倘若她没有给温乘庭发送那条讯息,温家没能及时派来救援……
祁绚想,那他还能见到活着的少爷吗?
苏枝又究竟为什么做出这一切?真的只是阴差阳错而已吗?
雨丝交织成帘,从伞边滚落,两人各自陷入思索,宛如一场特殊的悼念。
不过,沉默并未持续太久,父亲在场,温形云不好意思废话,念叨了几句后就结束祭拜,准备退回温乘庭身边,一转身却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哥哥?”
他惊呼出声,打破了雨幕的寂静。
温子曳望着他匆匆跑到跟前,有些手足无措地问:“你怎么来了……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你不是……”
不用支吾清楚,温子曳也明白温形云的意思。
瞥了眼仍站在原地的温乘庭,对方似乎料定他会过来,一点惊讶的意思也没有,头都不回。
他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只是过来看看。”
说完,温子曳以眼神示意祁绚,后者朝温形云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打着伞随他一并走到墓前。
“你来了。”直到并肩,温乘庭终于看他一眼。
温子曳不客气道:“你不也来了。”
父子俩再无话可说,苏枝故去三年,他们都是第一回踏足这处地方。
遥远的记忆就像尘埃,积淀时毫无察觉,被扬起才意识到原来发生过那么多事。
温子曳不知道温乘庭有什么感觉,而他,在看到石碑上冷冰冰的两个字时,一瞬恍如隔世。
苏枝已经死了。
那个他曾视若亲母,又恨之入骨的女人,永远地沉眠在这里。
他的爱恨痛苦也好,温形云的左右为难也罢,还有苏家的没落……外界纷纷扰扰,与她再无干系。
“我的记性一向不错。”
温乘庭冷不丁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波澜,如同在陈述公务。
“我记得,她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兴趣是养花,为了做好喜欢的事情,能专注到连续几天不休息、不与人联系,我因此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闹过不少笑话。”
“她想做好一件事,一定能做好,但其它东西就不会被放在心上,所以看起来粗心大意、笨手笨脚,好像总是搞砸事情。”
“她的朋友都以为她很笨拙,只有我知道,她其实很聪明。”
说到这儿,温乘庭顿了顿,冷峻的面容抽动几下,似乎想泄露某种情绪。
可惜,真心实意的情况下,那张脸的肌肉坏死了般,最后强行挤出一个不像怀念,也不像悲伤的古怪表情。
“所以,在你心理出现问题,医生专家全都一筹莫展后,我决定把你送到中央星。”
温乘庭侧过脸来,看着温子曳,“我以为她能治好你。”
“……我没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温子曳略微诧异地与他对视:“这算是解释?”
“算是作为父亲没有尽到责任的歉疚。”温乘庭说。
“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