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连抽屉里都摆得整整齐齐,所有东西都在一条直线上,简直像军队排的方阵。
他取出抽屉里的药瓶,旋开盖子,把里面的药一股脑倒进自己衣服口袋,然后从事先准备好的瓶
子里,倒出一大把药,挑出形状颜色看起来几乎一样的药丸,装进去,盖好。放回原处。
他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把几乎能找到的药瓶子都全都一一换过。
然后信手按开她枕边的ipod。这大概就是她睡前听的歌了吧。
音□□过耳机轻轻流泻出来,徐知宜的表情慢慢松下来,熟悉的音乐令她觉得安心。
果然很适合睡前听。他微讽地笑起来——这是舒伯特的摇篮曲。要有多缺乏家庭温暖,才会令一
个成年人,在睡前要靠摇篮曲入眠?
他有点同情地看了一眼梦中的徐知宜。橘色床灯正笼着她的脸,清浅的面孔半陷在枕头里,面颊
烧得绯红。
他皱皱眉,犹豫一下,还是拉开她抱着被子的手臂,将那件大衣从她身上剥了下来,又替她脱下
鞋子,将被子盖在身上。
从头到尾,她都很顺从,没有丝毫抗拒,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将被子拉倒她下颌处时,他看见枕边放着一本已经翻得松软的书。他好奇地拿起来,是英文版的
病毒学丛书中的一本。
他信手翻开,书中夹着一张照片。照片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穿着学士服的徐知宜,站在一名年轻
男子身边。两个人都谈不上好看,但站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与登对。
如此珍视地放在枕边书里——这大概是那个她喝醉时也心念念的师兄了
他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给预言师发了短信:药已经全换过了。
***
做完这些,他手脚有些发软。一时倒也不想走了,便将身子填进椅子的怀抱中,抽出一支徐知宜
的烟,静静点燃。
隐隐约约的摇篮曲飘在小小陋室,他舒服地深深吸一口烟,将身子向后仰着,吐出一个套一个的烟圈。
是什么时候迷恋上吸烟的感觉呢?
很多人是因为寂寞。他不是。
那还是在英国音乐学院读书的时候,已经很多人迷恋他的嗓音,连教声乐的老师,也赞他有一把
清朗纯粹的好嗓子。可是他不满足,男人的声音里怎么能没有沧桑?
他喜欢那种被岁月和痛苦碾压过的嗓音,于是便疯狂吸烟,靠烟熏火燎,为他清朗干净的声线,
添了那一点沙沙哑哑的粗糙质感。
于是,更多人为他的声音疯狂。
女歌迷说,他的声音是性感本身。
男歌迷说,他的声音是寂寞夜里的一杯冷酒。
乐评人说,他的声音是夏天晴空里游动的云。
制作人说,他的声音是风吹过寂寞荒原时扬起的飞沙。
只有他知道,那只是被烟强行熏坏的嗓子在抗议。
直到——直到两年前,他再也唱不了歌,反倒戒了。
***
他将目光移到那张窄小的床上。床上的女人闭着眼,睡得酣甜。那浅浅的呼吸声,令房间里充斥
着一种莫名的宁静。他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他忽然有点想念她眼角的那滴泪——
脑子里划过一句歌词:那一颗迷路的星尘,划过我的心空,留下璀璨的一道伤。
也许,新专辑里,可以多添一首歌。他模糊地想着。
天快亮时,他发现,自己居然窝在徐知宜的椅子里,睡着了。
他抖抖冻得僵硬的手脚,站起来,看了一眼睡得浑然不觉的女人,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14章 被嫌弃的大明星(1)
徐知宜被闹钟吵醒时,愣了足足十秒。
她差点以为自己是躺在别人的床上。房间里弥漫着薄薄一层蓝色轻雾,辛辣的烟味呛得她喉咙发痒,椅子脚下躺了一堆香烟残骸。
她挣扎着掀开被子审视自己——衣衫俱全!
怎么回来的呢?是谁送自己回来的?她看着那一地烟头。
眼前出现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他有这么好心吗?
而且还替她放了睡前音乐——她低头看着枕边还在循环播放音乐的ipod。
她跳起来推窗,清冷的空气猛虎般扑进来,一口一口吞噬那浓重的几乎有形有质的烟味。
她一低头,发现电脑上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飞扬跋扈地写着一行数字和两个英文单词——call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