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还人声鼎沸、嘈杂混乱的摊位前,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瞪大了眼睛,包括那个拽住他兜帽的当铺老板,此刻也怔愣了一瞬,下意识的松开了拽住兜帽的手。 黑衣人趁机低下头来,瑟缩着把兜帽放了下来,重新挡住自己的脸。 他的五官重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但围在周边的所有人都已经记住了,那张苍白脆弱的面庞上,血色涔涔的薄唇,如墨色点漆的双眸,和空无一物的茫然瞳孔。 江中鬼市大部分诡物从未离开过河底,见到这种容貌的更是一个人都没有,众人一时间维持了某种微妙的沉默,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黑衣人仍然半坐在地上,听力敏锐非常,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沉默。 他看不清旁人的脸色,以为众人此时是怒火攻心,愤意已经到达了顶峰,下一秒就要把他抓起来严苛对待、合力围攻,顿时慌张了起来,急急解释道: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们的,是我眼睛坏了,我看不见。”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带着泪意的颤抖,直起身子咬着唇道:“是……是我碰坏了你们的东西吗,我会赔给你们的,对不起,我不该出门的。” 黑衣人再次抿了抿唇,从怀中缓缓掏出几个印着龙王头像的钱币,一个、一个,小心翼翼的排在地上。 他在周围的一片寂静中,无法判断出被撞倒的人在哪里,单薄的身躯微微有些发抖,只能缓慢而茫然的四处转着头,垂下头轻声道: “对不起,真的。” 方才抓着他的兜帽、高声叫喊着此人是碰瓷的当铺老板,此刻低下头,沉默的看了看地上零星几枚陈旧不堪、却被磨得油光发亮的钱币。 半晌后,他掀起眼皮,又看了看黑衣人紧紧捂着面庞上的兜帽,和颤颤发抖的身躯。 “……” 他闭了闭眼,心中撕心裂肺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一边疯狂打滚一边痛哭流涕。 我真该死啊! 我怎么能叫一个盲人是来碰瓷的呢,他甚至不清楚有没有碰到人,甚至刚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要坚持赔钱。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钱! “朋友,你先起来。” 当铺老板抹了把脸,和颜悦色的把钳子收了起来,用胳膊肘把黑衣人搀了起来,夹着嗓子细声细气的问道:“那个,你先别管撞没撞到人了,朋友,你这个眼睛……?” 他“呃”了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为小心的隔着兜帽碰了碰对方的眼睛。 后者似乎是吓了一跳,瑟缩着后退了一步,见当铺老板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这才垂着头低声道: “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出去摆摊,因为我是个孤儿,大家排挤我、欺负我。” “有一次在巷子里,他们要来抢我的东西,我不给,他们就打我,眼睛就不小心受伤了……” “我操,这他妈的傻b——” 当铺老板一句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赶紧往下咽,大声咳嗽着掩饰了一下,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结结巴巴的问道: “那,那这么多年,你就靠摆铺子做买卖活下来的?” “嗯,”黑衣人揪着兜帽,小心的点了点头,“我从小就靠江中鬼市的虾伯伯蟹婶婶养大,后来他们也去世了,我就出来卖东西,勉强能养活自己。” “……” 当铺老板没话讲了,周围的人也没话讲了。 一旁同样被撞的那个客人总觉得这段话有点耳熟,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我不能晚上从床上爬起来扇自己嘴巴子,骂自己真该死啊。 他赶紧上前几步,把黑衣人放在地上准备赔给他的钱捡了起来,胡乱放在后者手中,一边拍着黑衣人粘在身上的灰,一边安慰道: “哎呀,撞到就撞到了,我们又不是纸皮糊的,还怕让你一个盲……忙于奔跑的人撞两下。” “还赔钱,赔钱也太见外了,你身在江中鬼市,我也身在江中鬼市,四舍五入咱俩就是在同居,哪有同居的人还这么客气。” “这,这样不太好吧,”黑衣人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拼命推拒着这几个钱币,小声道,“这些钱你们还是收着吧,虽然很少,但是是我的一点歉意。” “就算我眼睛看不见路,就算我的确有急事出门,但毕竟是我撞到了你们,还是要跟你们道歉的。” “诶!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客人连声说不不不不,一个用力,愣是把钱给他塞回去了,没有给黑衣人任何推拒的空间,给完就直接后退了好几步,让人家摸都摸不到,只能无措的站在原地。 W?a?n?g?址?f?a?B?u?Y?e?í????ū???é?n?2???2???????????? 似乎是怕黑衣人还要继续坚定的要给钱,他赶紧换了个话题,转而问道:“诶,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急着出来了,到底是有什么急事啊?” 客人的本意是赶紧换个话题,好上黑衣人把注意力转到自己的事情上,不要再纠结于撞没撞到人、要不要赔钱的问题上了。 没想到提到这个话题,黑衣人却显得更瑟缩了,他死死拽着衣服的边角,苍白的手指骨节毕露无疑,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拼命翻找,才能挤出没有哭意的话语: “我,我是急着去卖东西,我的儿子还小,他要上学、要吃饭饱腹、要穿衣御寒,可是我没有钱,我的钱已经为了养家糊口花完了……” “今天终于有人答应买我东西了,可是我的孩子突然生了急病,等病情好转已经有些晚了……” 黑衣人说到这儿单薄的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 旁边一群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倒吸一口冷气,几乎蜂拥而上,幸好对方晃一下便站稳了,继续细声细气的说道: “他告诉我,正午十二点在江中鬼市的门口等十分钟,等不到就走,我让孩子帮我看着时间,已经提前了很久从家里出来,尽量准时到了。” 他抬起脸来,恳求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江中鬼市的大门口在哪里?我只想知道这一件事,求求你们了,给我指一条路吧!” “……” 周围的人再次静了下来,嘴张得极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人愿意告诉他江中鬼市的大门在哪里,也没人愿意告诉他,现在是下午两点,距离顾客愿意等待的十二点十分,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小时。 在黑衣人焦急恳求的话语中,这死一样的寂静几乎绷紧到了最顶点,就在气氛即将失去秩序的到处横冲直撞时,一个小孩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巷角。 这孩子一看就是黑衣人口中大病初愈的孩子,因为他也用同样的黑色纱布包住了脸,不同于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