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喝了一个多小时,都已经快十点钟,今晚裴嘉跟着裴业墨回本家。
回家的路上,裴家父子相对而坐,裴业墨双腿交叠,一只手撑着头,闭着眼睛假寐。
裴嘉本来也是同样的动作,闭目养神,但心里却静不下来,一时心绪起伏。
——因为裴业墨刚才打趣的事。
谈恋爱……
跟程良白?
裴嘉闭着眼睛,想到他时思绪一顿,轻轻吸了口气,想到:
程良白……
他在心里自然又熟稔地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脑海里自然浮现出对方沉默不说话,眼神温润又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小心的模样。
裴业墨会误会他跟程良白有什么,是觉得以裴嘉的性格,怎么会多管一个普通同学的事情,明显对程良白很特殊。
裴嘉闭着眼睛想,手指轻点在手机黑屏的屏幕上,眉头慢慢轻蹙起来。
他好像确实对程良白挺特别的?
为什么?
裴嘉在尝试剖析自己的想法。
程良白算是他在新班级认识熟悉的 第一个同学。
现在他们的情况,应该算是朋友?
裴嘉回想上个学期。
想起那天晚自习,他看到了程良白腿上的伤,然后陪他去校医室;想起自己那次没带校卡,借的程良白的校卡买馄饨;最后想起刚开学不久,他借出去的那只笔,程良白还笔时,给他的那颗橙子糖。
然后就是这个寒假里,跟程良白有关的事情。
……
裴嘉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最后在心里对自己说:
没关系。
不管是出于同桌和朋友的身份,还是单纯发善心,帮程良白的那些忙,对他来说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想帮就帮了,没什么。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而那些对程良白来说意味着什么,裴嘉没有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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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
程良白已经准备睡觉了,临睡前从卧室出来倒水,看见了赵浩扬在客厅里。
他低头看着赵浩扬默不作声从他面前走过,就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回到卧室关上门,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今天下午他回到家,刚把家里简单打扫完,就听到门外有人的动静,紧接着是李妍娟喊门的声音。
程良白打开门,看到李妍娟一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的小男孩时,忍不住睁大眼睛,满脸惊诧,有些不敢置信眼前这个瘦弱沉默,低着头不看人的小男孩竟然是他印象里的赵浩扬。
虽然预想到生了一场大病,赵浩扬可能有些变化,可能会体重会减很多,又或者变得虚胖。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赵浩扬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变化大的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而李妍娟跟赵明达……
陪赵浩扬治病动手术的这几个月,谁都不好过,神态苍老了好几岁,脸色都憔悴不堪。
李妍娟最在乎外貌打扮的人,程良白看到了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和难色,在她的鬓边看到了几根明显的白发。
看到母亲生出白发,程良白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感觉鼻头酸涩,难受的滋味堵在胸口,沉默地接过李妍娟手上的行李,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路,然后才清了清嗓子,干巴巴说了一句:
“你们回来了。”
最后进门的赵明达听见这话,眼神意外地看了程良白一眼,然后视线就回到赵浩扬身上。
他看见赵浩扬低垂着头,似乎对终于从医院回到自己家这件事没什么反应,放下行李,绕过去走到赵浩扬面前,双手按上自己儿子的肩膀,表情和语气有种故意装出来的轻松兴奋。
“好了啊儿子,我们回家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生了这么大病,现在都好好的了,能蹦能跳的。”
“老爸只要你以后每天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其他什么老爸都不管了……”
不知道他哪一句戳中了李妍娟,李妍娟从进门起就一直安静着没吭声,现在看着大病初愈,但从体型从小胖墩瘦成竹竿一样的小儿子,呜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管不顾地蹲下来把赵浩扬拥进怀里。
“你哭什么哭,浩扬现在好好的,这不是好事吗,哭什么?!”话是这么说,赵明达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眼睛里涌出辛酸的泪花,也伸出手把赵浩扬揽进自己怀里。
父母都哭了,赵浩扬本来低垂着头,从程良白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紧咬着腮帮子,先是小声的抽泣,最后也放声哭了出来,嚎啕大哭。
一家三口在客厅里紧抱着彼此,一起大哭,眼泪除了辛酸痛苦,还有庆幸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