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祈:“……”
装,又装。
宁祈想,他怕是同上次在天水村一样,借着他为她挡下的伤,挟恩图报来了。
可偏偏这小黑莲内里是个极有心机的。就算她知晓他的坏主意,也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罢了,他好歹是救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呢。
宁祈忍了忍,攥着双拳,默了良久,终于从牙缝里迸出来一句:“可以。”
*
宁祈跟着宋怀砚,不情不愿地上了他的马车。
确认周围人都不曾注意到这里后,宋怀砚将纱帘放下,而后将药瓶递给了宁祈。
所有帘子都已垂落,车厢内顿时一片昏暗,随着空气的隔绝,马车中甚至渐渐浮起一片闷热之意,无孔不入地渗进人的五感。
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隐隐作响。
宁祈看着宋怀砚沉冷阴鸷的眸子,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她攥紧药瓶,率先开口:“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宋怀砚:“?”
他被她的话惊了一瞬,停顿须臾,才反应过来,她是要他把肩头露出来而已。
他薄唇紧抿如刃,轻抬右手,正要解衣。但余光瞥见相对而坐的少女,他忽而想到什么,眼底荡漾出一片狡黠的笑意。
“你帮我脱吧。”他如是道。
说着,他便往宁祈的方向靠了靠,又微微俯身,确保宁祈能够到自己的肩。
在这样的姿势下,宁祈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中,空间逼仄,威压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将她紧紧攒拥。
她被覆在阴影之中,犹如一只笼中的小雀儿。
甚至不用抬头,她便能看清他白皙的脖颈,凸起的锁骨。
距离缩短得太过突然,宁祈一时没反应过来,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仰首,鼻尖不经意间,就这般擦过他的喉结。
宋怀砚停凝一瞬,目光耐人寻味地看向她。
“啊,我不是故意的……”宁祈喃喃道着歉。
她只觉周围的气息仿佛淬化成了一团火,蓦然间便将她的耳廓烫得通红。
“无妨,”宋怀砚的声音压低了些,“快上药罢。”
宁祈侧了侧身子,尽量避免同他距离太近。她平定心神,也不想延误时间,便鼓起勇气伸出手来,为他解衣。
行伍马上就要出发了。她得赶紧给他上好药,才有机会与宋君则同行。
她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于是她三下五除二地为他脱下外衣,露出肩头,却在看清他的伤口之时,不由得微微愣住。
“你……”宁祈看着他肩上的伤,目光是掩盖不住的惊讶,“宋怀砚,你之前没有包扎伤口吗?”
只见他苍白的肩头,血肉外翻,还沾在了他的里衣上,将雪白的衣衫浸得通红,触目惊心。
她将衣衫为他褪去,便好像把伤口再次撕裂开来,猩红的鲜血霎时蜿蜒而下。
可面前的少年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眼也不带眨的,仿佛没有痛觉似的。
“包扎……我很少包扎伤口,”宋怀砚想到什么,轻声答道,“不论如何,总也会长好的。”
“可你之前那么多伤……”
“习惯就好了。”宋怀砚出声打断了她,仿佛不愿提起这些。
这下,倒是换宁祈沉默了。
刚来到这里时,她总觉得这小黑莲不安好心,满腹算计,手染鲜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反派。
现在经历这么多,宁祈一一回想,发现宋怀砚的确是个大反派。
不过……是个有点可怜的大反派。
现在想来,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恨了。
不。
宁祈想到方才洒落一地的糕点,想到他数次打搅她找君则哥哥的好事,又默默在心里补充:
虽然不那么可恨,但还是很讨厌!
见她目光游离,一时失神,宋怀砚忍不住开口:“在想什么呢。”
他的声线低磁,很轻易地便能拢回宁祈的思绪。
宁祈未经思索,脱口而出:“在想你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宁祈赶忙刹住话头,但已说出,又不好转移话题,便只好硬着头皮接道:
“放心吧,没、没骂你……”
宋怀砚:“……”
宋怀砚:“总之,也不会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