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予念知道是自己昨日的怪样子吓到她了,于是试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问她:“晴河,能抓住我自己站稳吗?”
晴河用力点点头,待他祭出银竹,自己迈了上去,一双小手紧紧攥住他垂下的手指,让他另一条胳膊能稳稳将春昙搂在怀里。
那人勉强站在他身前,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脑袋往他肩头一垂,似乎很快又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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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晖斜入窗棂,撒到床头的竹几上,白瓷葫芦瓶发出温润的光。
春昙吃力地爬起身,一阵头晕眼花,坐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视物,左肩被封怀昭拍到那一掌依旧隐隐作痛,但双手的划伤均已愈合上药,换上了干净的纱布,缠得齐整,松紧适中,显然,仙君已经熟能生巧。
虽浑身无力,但神思还算清醒,他苦笑一声。
想当初可以盘在手中的小蛇,不到三年就褪下九层皮,已经茁壮长成一条条要吞天噬地的巨蟒。
过去割破手指滴几滴血它们便能撑上几个月,如今一两月就要一喂不说,每次都要耗掉他半条命去……再这样下去,事未成,他先要一命呜呼了。
正出神,窗外猝然几声裂响,砰!砰砰!
春昙一惊,紧接着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探出窗子,一道白影嗖得窜过眼前,是呦呦受了惊吓,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葡萄架下,晴河愁眉苦脸蹲在地上,面对一块大小与她手臂相当的黑炭,犹豫着,拿指头戳了戳,果然沾到一层黑渣,她摇摇头:“没熟呀。”
洛予念正徒手捡拾四分五裂的陶盘,闻言凑过去,皱起眉来:“可,外头一层已经焦了,不能再烤了……”
傍晚山风习习,鬓发飘动,只见那人下巴与额头上竟都沾着焦黑的抹痕,春昙顿时有些想笑。
连比武练剑都清清爽爽的人,居然是为了烧一条鱼而落入凡尘。
晴河嘿嘿一笑:“我带了吃的回来,有芝麻糕,花生糖,还有……”
洛予念如今也对她这个贪吃的样子习以为常:“不可以,先好好吃饭。”
小丫头撇撇嘴:“可是,吃什么啊?”
仙君被她问住,懊恼地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
春昙失笑,推开门走出去,两人闻声一同扭头,一张脸是惊喜,另一张则是惊吓。
“怎么起来了。”洛予念丢掉碎片,上前要扶他,又想起自己手上不干净,遂握拳,伸手臂给他扶。
春昙摇摇头,说,我没事了。
许是他总这样说,洛予念不轻信,自顾自凑上来,拿额头一抵他的。
春昙一愣,眼不自觉快速眨动了几下,睫毛尖扫着睫毛尖,眼皮一阵发痒。
洛予念亲自感受了片刻才放心,退回去:“你先进屋等一等,我……我再试试。”
春昙轻轻吐了口气,低头扫过烤竈,那些陶瓷碎片一面熏成黑的,八成是离火太近,耐不住灼烧才碎掉的。
还是我来吧,他说。
“不,我……”洛予念一顿,没有继续逞强,许是怕他今晚真的没饭吃,改口道,“你来说,我来做。”
春昙欣然与他各退一步。
三人漫步到溪边,他与晴河排排坐在一块平整的石上,看仙君屏息以待,抓准时机,以稀世灵剑劈开水流,唰啦一声,几只鱼儿应声飞出,摔在草地上扑腾挣扎。
洛予念扫一眼,将不足巴掌大的右鱼又重新丢回去。
刮鱼鳞,掏内脏,洗净后,连同搭配好的几样香料一起,卷入泡软的荷叶里。
春昙指哪,他便打哪,最后一步,将烧好的炭埋进土中,刨个坑,慢慢薰烤。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危险排除,呦呦迈着小碎步又恢复了身为素衣仙的从容,晴河从柴房抱了一捆草料喂给它。
春昙才浸湿帕子,就被洛予念夺过:“手不要碰水。”
春昙接过拧干的帕子,轻轻按在他脸上,替他擦干净一脸的灰。
洛予念呆了呆,又主动将帕子抽过去洗净。
眨眼素粉煮好,洛予念取出荷叶包时显然有些忐忑。
春昙也不着急,支着下巴在桌边等。
盘子端上餐桌来,只见仙君深吸一口气,像翻阅上古流传而来的珍贵秘籍一般,虔诚地打开层层包裹。
清香扑鼻,鱼皮鲜亮而完整,从卖相看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