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谷中偷偷丢掉大半,只余寥寥两三把,却足以掩盖他真正想要拿回的东西。
春昙掂了掂挎包,它并没有记忆中那般重量,兴许是因为自己已经长大,又或者,沉重的其实只是与它有关的回忆罢了。
他堂而皇之将挎包挂到了幂篱旁,转身去燃一支醒神香,而后,他翻出前几日从苏掌柜那里拿到的订货单子,抄录,配香。
送货时要记得告诉苏掌柜,做好这一批,他便不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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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下雨,风不动,蝉不叫,所有活物都像被闷死在凝滞的空气中一般,这样的夜寂静得可怕。
春昙被遥远的说话声惊醒,一睁眼,手中笔毫就那么戳在纸上,洇开一摊墨迹,污了原本写好的字。
他随手将宣纸团起,走到窗边,两条人影立在院门外,面对着面。
云太厚,天幕几乎无光,看不清人的长相,他们的穿着近乎一模一样,手握佩剑,绑着高高的马尾,可春昙却还是轻而易举辨认出他们。
沈佑是动态的,脑后的发辫,剑鞘的反光和宽阔的衣袖都在轻动,而洛予念哪怕是开口说话,也是全然静止的,宛如一只站立入眠的鹤,修长挺拔。
“封怀昭的事,让玉沙宗的人查便是,反正他们也信不过我们,哪里需要我们去查。”沈佑不以为然,背靠竹篱伸了个懒腰。
“我要查的,不是这件事,是……”洛予念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什么,“……四师兄的事。”
听到这个称谓,沈佑反应了好一会才猛得站直,变成一只被激怒的斗鸡,袖摆飞扬,手指往虚空处一指:“他的事有何好查!一个杀人凶手,仙门叛徒,你却还叫这个叛徒师兄!”
没了外人,沈佑说话不再有顾忌,连呦呦都被他从梦中惊醒,小鹿警惕地往院门口溜躂了几步,看到是洛予念,放下戒心,摆着尾迎上去,又在门前一个急停,默默退回原处。
“沈佑。”洛予念音不高,却带着寒意,“我今日在清风堂与他们说的话,还需要再重复一次给你听么?”
他们相视良久,是沈佑碍于身份先低了头,可语气不服输:“不用,你说的我都记得。可是小师叔,你我虽非亲历者,但二师叔是吧,我堂兄沈崝是吧?师叔为何修为再无进境,每到庚申日,他都虚弱得常人不如?我堂兄,又是因何而惨死?”
“看了今日我们在山洞里找到的东西,你还这样想?”洛予念反问,“他若真是通敌,那我们今日看到的,应当是中原舆图,是各个门派的机要,是将我们的文本译成南夷话,给南夷人看,让他们能知己知彼,而不是……”
“可这不过是你的臆断罢了!我只看到,洛熙川的的确确与蚺教那个妖女在一起!说不准一开始,他真如你所说,心系中原,可他当年也才二十多岁,枕边日日躺着个妖女,你怎知他后来不会为美色所蛊惑而改变主意?我堂兄死于妖女豢养的剧毒蝎蛊,五脏六腑尽化!这才是我眼中最切实的证据!”
沈佑气不过,转身要走,被洛予念一声喝住:“站住。”
出于对尊长的敬重,他应声老老实实站住,却不转身。
洛予念没有再继续与他争辩,而是叹了口气,沉声道:“夜里不安全,你尚未痊愈,不要走远。”
沈佑愣了愣,扭回头,答得有些委屈:“是。”
说完,他一个纵身腾到空中,剑光在半空徘徊一圈,飞向洛予念平日里练剑的湘妃崖,而后盘膝趺坐崖石边。
洛予念在原地静立了半晌才步入小院。
动物最是敏感,察觉到他已恢复镇静,呦呦才重新亲近,拱他的手。
洛予念点了点它即将长出头角的地方,缓缓抬起头来。
春昙没有躲,他知道,从他出现在窗前的一刻,对方便察觉到了。所以方才那些话,他们若是不想叫他听见,他是一个字都听不到的。
他提着灯,下楼烧水泡茶,半路被洛予念截住。
那人抬手,拿指腹蹭蹭他的脸颊,低声道:“困了就回房去睡吧。”
春昙一愣,摸自己的脸,那处竟有一线微微凹进去的压褶。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凑近轻道:“刚睡醒,有点渴。”
洛予念便也不阻拦他,独自上楼,待春昙拎着茶壶回去,仙君已坐在桌前,身旁便是大敞的木箱。
打卷的舆图被重新展开,以灵力悬在矮几之上,洛予念坐在灯下不声不响抽出一本册子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