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什么?”黛初歪歪头,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投海自尽啊?”她淡淡笑了,一屁股坐到他身旁,“不会的。我只是,想替姐姐尝一尝,海水究竟是不是咸的。”说完,她吐了吐舌头,仰头对满天繁星喊道,“又咸又苦!像被下了毒!”
即使是夏夜,海水依旧有些凉,黛初紧贴着他的手臂,皮肤冷得反常,洛熙川没做声,默默运转灵力,替她取暖,烘干。
南夷姑娘穿不惯中衣,嫌里三层外三层裹得活动不便,所以平日里,她们干脆直接将中原衫裙套在南夷衣装的外头。
赤红的上衣,头先为了包扎伤口,下摆已被她撕得不规则,腰身的皮肤暴露在外头,大敞的领口开到锁骨下,原先盘在上头的银蟒项圈已经当掉,如今留下日晒后白花花印记,像与生俱来的蛇形胎记。
水滴从肩头滑落,带着她的体温滴到他手背上,非礼勿视,洛熙川自然而然闭上了双眼。
“你傻不傻。我本就时日无多,用不着寻死的。”黛初扭过头来,距离太近,气息入耳时还是湿润的,蒸的他耳畔发烫,“趁来得及,我还要替姐姐去尝一尝冰糖葫芦,看看飘雪。我们一路杀到折雅雪山脚下时,才刚入夏,连山顶都没有雪……哦,还有素阳的狮子头,桂花鸭,我都要替她尝,到时候见到姐姐,我也能……”
洛熙川倏而睁眼:“我不会让你死的。”
“啊?”近在咫尺,黛初向后闪开一寸,以便能看清彼此。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一次,他没有躲开那双蜜糖色的,炙热的,真诚的眼眸,“你说的那些话,我既答应你了,必会尽全力实现。”
“我们和你们,的确有难以化解的世仇,而我师尊毕生心愿,正是铲除蚺教,诛杀悬息,还中原长治久安。可事实上,这跟你的愿望,并不矛盾。只是,我们需得要从长计议,许是十年,也许二十年或者更久。”
他顿了顿,忽而笑了,先前,他一直没有想通,生而为人,却要孤孤单单地避世修炼,求长生,甚至求登仙,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刻,他好像想通了,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所以,不要放弃,也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黛初呆呆望着他的笑,眼圈刹那就红了,她慢慢贴近他,极近,说话自也不必用力。
“洛熙川,你知道,你方才说,不要我死,要与我十年,二十年,是什么意思吗?”她问。
洛熙川轻轻点头的时候,轻吻过她微翘的鼻尖。
第73章 秘密
打寒烟擂夺魁,傅子隽便被整个仙门津津乐道,整整四年,直至洛熙川横空出世。
同是十六岁夺魁,又同样继承了本门镇派的灵剑,人们不免拿他们比较,比来比去,她破境的年纪落后对方一年,遂,那些个她听到耳 朵起茧的溢美之词,原封不动被同样的人收回去,尽数给了那毛头小子。
层出不穷的挑战者不约而同在她面前消失,一夜间,她的生活又回归宁静。
虚名她无所谓,可曾属于她的东西生生被人抢去,不免让人心生芥蒂。
于是,跟师尊上沧沄拜访之际,趁老人家们喝茶论道,她偷偷摸摸溜走,预备去试试那个神神秘秘的天纵奇才到底几斤几两。
借童子指路,较长不见踪影,倒在泊雾峰玉尘真人的花园里找到那人踪迹,盛开的白藤枝梢上随意搭着一件天水碧道袍,影下之人酣然入梦,花锄、剪刀、浇水壶散乱地堆在他身边,打眼一看根本就是个偷懒的童子,哪里有传说中那不可一世天之骄子的气焰,若不是树下还倚着那柄大名鼎鼎的灵剑御龙,她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
修长的四肢自然地摊开来,白皙的面庞微微扭向一侧,不知是这样睡了多久,纷落的白藤花瓣盖了他满头满身,像积在树下的一摊雪。
睡梦中他好似没有一丝防备,傅子隽不禁锁眉,默默并指捏决,一阵嗡鸣,没出鞘的南流景瞬息落下。
洛熙川睁眼的刹那,她剑势不自觉一缓,剑风已近在咫尺,那双眼虽惺忪,却不惊不惧,只嘴唇轻轻一动:“御龙。”
立在树下的灵剑应声而至——铛!
尖锐长鸣响彻泊雾峰,两剑在他眼前三寸处相击,他缓缓起身,不慌不忙揉了揉耳朵,往天空投来一瞥。
傅子隽不禁一扬眉,好一双超然脱俗的眸,安静专注,却没有敌意与骄纵。
眼神聚拢只在一刹那,面对突如其来的挑战,洛熙川彷佛已司空见惯,也不问对手来处,只微微一顿首,轻声道:“师姐,请指教。”
说罢,凤啸龙吟,灵剑双双出鞘。
惊鸿一剑,碧空都为之震颤。
傅子隽第一次面对同辈祭出子母双剑,这么多年,她总算是遇到能让她尽兴的对手。
两人过了近百招也没能分出个高下,只可怜了那一园子的奇花异草。
洛熙川无意间低头,忽而身形一滞,猝不及防就收了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