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河眼神一亮,不由靠近他一步,追问道:“所以,公子的病已经好了对么,你把他治好了对不对?那他为何没与你一道回来?阿念,我跟阿娘都很想他……他好不好?”
洛予念的笑容瞬间凝固。
什么意思?春昙没回来?他离开沧沄,不是该迫不及待回到这里,回到家人和朋友身边,回到装满他儿时最美满回忆的地方来吗?他竟不在?那他会去哪儿?
他……好不好?
祠堂门扇忽而吱呀一声,自动往里头打开。
供桌上,缥缈的香菸被突然涌入的风吹散,跪在蒲团上的人利落起身,往旁边站过去,让出正中的木牌位。
洛予念顿时回过神来。
先字当头,考妣相邻,洛熙川和阿春的名字并肩。
字迹陌生,当是春琼执笔。许久不见,她个子窜得快比晴河还快,洛予念一时险些没能认出她来。
她从木提盒中随手取出三支线香,搭上烛火引燃。
洛予念迈进门槛,接香时,她嘴唇微动,声音细若蚊蝇,故意没让门外的晴河听到:“他一直没回来。找过,可没人见过他。”语气里带着埋怨,不像解释,倒像告状,跟家里的长辈,告哥哥的状。可不等洛予念开口说什么,她便转身走了,还顺带牵走了晴河,彷佛刻意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洛予念呆望了令牌半晌,才撩开衣摆,缓缓跪下,带着满心的疑问与感慨,他深深叩首,久久没有起身。
手里的线香有种熟悉的,令人静心的味道,不消分辨,是春昙最爱在茶室里燃的那一味沉水香,宁神静气。
如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祭拜,他心里头积攒了二十年的话,竟不知该从何讲起,好在他们都是不拘小节的性子,他索性想起什么说什么了。
——师兄,黛初,我是阿念。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们,日后,我会常来。
师尊出关了,她老人家身体康健,日日都带着你送的念珠。你们应当已经知道了,被藏在石室的月孛,还有你们多年来的心血,昙儿都已设法送回沧沄,虽然代价是他险些丧命,但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真相大白。只不过,眼下不知他跑去哪儿了……
洛予念心里顿了顿,怕他们担心,下意识开始替春昙找补。
——或许是因为,当初抱着必死的心却没死,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无奈的欺瞒,干脆躲起来了。也有可能,仅仅是想抛下过去,重新开始吧。毕竟从你们离去那一刻开始,他没有一日是为自己而活……他喜欢海,如今应当在海边吧……
絮絮叨叨许久,洛予念直起身时,手里的香几乎要烧到手指了。
他凝视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彷佛真的与他们面对面倾吐了一番似的,竟就这样平静下来。
也罢,这个节骨眼不在也好,免得又要被卷入仙门与蚺教的纷争。
他最后一叩首。
——师兄,多亏你与黛初当年的舍生忘死,仙门如今才有剿灭蚺教的底气。我们即将动身南夷,望你们在天有灵,能保佑此去一切顺利,早日还两地百姓安宁。
临行前,他们换上提前备好的南夷衣饰,人手一把银鞘短刀。
眼见着佩剑被白苏收起,沈佑不安道:“一把剑都不带吗……”
“我们是潜入,自然要神不住鬼不觉,你还想大摇大摆御剑不成。”方平意揶揄道。
“以防万一啊。”
“无事。”洛予念将银竹交给李凝,袖剑绑在大腿外侧,放下了宽阔的裤腿遮住,“发送法阵不是已经画在你手心里了么,这边的大阵会一直有人守着,若情势危急,可以开阵招剑。”
“可看四师叔留下的舆图,南夷可不小,不御剑也不知多久能跑完。”
白苏笑笑,从怀里掏出一沓符咒:“傅真人早给你们备下神行符了,虽比不上御剑快,却省力,尤其是行山路。”
阿杞心急如焚,催了几催:“不是说天一黑就走吗?月亮都这么高了!”
沈佑大口嚼碎三清丹,一把将神行符贴在脚底,按住男孩的头顶搓了搓,趁其不备,扛麻袋似的,一把将人扛在肩头,率先冲出去,“走了!”
“啊啊啊!你放我下来!!!”
“闭嘴,你怕没人发现我们吗!”沈佑一记爆栗敲在他额头,“指路。”
阿杞愤恨地捂住嘴,勉力抬起头,往右一伸臂,咬牙切齿道:“那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