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只是随口一说, 哪会真来盯着咱们?”岳寂眼巴巴地望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怜。
青年闻言,侧身瞥他一眼, 似笑非笑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师待你是好, 也没好到陪徒弟睡觉的程度吧?”
床上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师父生气了。
戚清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继续往外走:“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自然不需要我管。身为师父,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尽心尽力, 你好自为之, 我先走了。”
他刚迈出两步, 腰间骤然一紧, 岳寂从背后缠了上来,半跪在床沿, 低声道:“师父,我知错了……我不该瞒你血蛊的事……”
戚清用力掰他的手, 却掰不下来, 索性转身冷眼看他。
“你错?你哪会错啊?错的是我才对。“戚清讽刺地笑道:“是我太信你, 但凡我不那么蠢,你说一次我信一次,也不至于临到阵前, 才知道魔君还藏着这一手,对不对?”
知道自己理亏,岳寂收紧手臂,头埋得更低:“我是怕师父担心。”
“哈?那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体贴孝顺?”
戚清嗤笑一声,旋即笑意一收,冷厉道:“是,怕我担心,怕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你就名正言顺地隐瞒。上次是魔族,这次是血蛊,下次呢?下次又是什么?是不是要等你死了,我才配知道真相??”
岳寂沉默了,看上去既没否认,也不承认。
戚清盯着他低垂的脑袋,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出那个名字:“岳、寂。”
他强行将人的头托了起来,眼底发寒,紧紧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冷得像冰:“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哪一日,你因为这些‘好心’的隐瞒出了问题,我会有多难受?我难道会怪你?不,我只会恨自己蠢,恨自己当初竟连那么明显的马脚都看不出来,更恨连救你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里,戚清胸口起伏了几下,猛地闭了闭眼:“你觉得我生气是在为难你,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能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难受,也会害怕?告诉你,岳寂,这次你哭也没用……你真的很没良心。”
说完,他灵力一震,硬生生将人分开,再度端起药碗,大步离开了屋子。
戚清真的很生气。
这一整天兵荒马乱,他憋了满肚子火无处发泄,现在好不容易得了空,哪怕岳寂还是个伤员,他也不想再讲什么道理,只想骂人。
这狗东西,说一次瞒一次,说了也不改,下次还敢。
若不叫他狠狠长个教训,只怕这辈子都改不了这毛病。
戚清把空碗摔进水池,草草洗了一下,又清点出明日要用的药材,路过岳寂房门前时脚步不停,甚至刻意偏开视线,转头出了院子。
月光正好,夜风微凉。
联盟驻地静悄悄的,除了巡逻的修士,大多数人已开始调息,旌旗猎猎,倒也显得清净。
他冷着脸,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天。
月色透亮柔和,是魂渊看不到的清辉万里,映照着远山苍茫,风烟俱净。
不知怎的,心中的闷气忽然就散了几分。
……今日那场台风过后,不知道那些被卷走的蜃族有没有借机逃走,若有最好不过,江陈秋应当会去接应,只是若有魔族也落在附近……他一人恐怕不太好处理。
这般想着,戚清摸了摸怀中的传讯符。
毫无动静。
他叹了口气,将传讯符收回去,估摸着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了,终于转身往回走。
一回眸,余光忽地瞥见一抹白影遥遥立于月下。
妙筝不知已隐在一旁看了多久,见他察觉,也不闪躲,足尖轻点间已落在他面前。
两相对视,谁都没有先开口。
戚清暗自思忖,白日里师兄曾提过,此番联盟围剿,是妙筝主动代表丹宗前来擒拿岳寂,如今闻老已死,岳寂却被他堂而皇之带入了大营……
多半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定了定神,率先打破沉默:“……妙筝仙子,这么晚还未歇息?”
“戚道友不也没睡?”妙筝声音清冷,用的是男声。
问题被抛回来,戚清没急着接,只朝院中偏了偏头,道:“进去坐坐?”
“不必。”妙筝冷冷扫了眼院落:“你明知道我不想看见你徒弟。”
戚清心下苦笑,何止是他,此刻自己也不想看见那个混账东西。
既然没能达成共识,他想了想,从纳戒里取出一个锦盒,轻声道:“抱歉,先前在秘境里答应你的伴生莲叶和莲子,一直没来得及给出,还有你祖父的事情……节哀。”
妙筝静默片刻,并未伸手,淡淡道:“已经过去了。”
这话让戚清心里微动——这是还有转圜的意思?
妙筝却转过身,道:“今夜前来,只为告诉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