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太去埠镇赶集,一手牵一个本华、本逵,本红则跟在后面。本君深知凌老太那里没有她的位置,不求也不羡,独毛毛痴痴地望着他们,整个上午她就一直坐在阶矶上盯着天边的云彩幻动,时而看母亲像燕子似得飞来飞去。
中午,云秀仍厨房菜园忙碌,她要在凌老太回来之前,在大钟十二点响之前把饭菜端进大堂八仙桌上。当她看到凌老太回来所有孩子围着她大笑,喊他们做事时一动不动时,她胸口一阵阵刺痛 ,又恨恨地走进厨房。
最后她“欻拉一声”把南瓜倒进油锅里,倒半盆水盖上锅。接着走向花池担着两桶水便向外走,长时间浸泡在花池里的雨水已经变绿。当她担起扁担穿堂入厅时大喊一声:“吃饭啊。”孩子们像猴子一样腾跃翻滚出来。
凌老太盛好两碗饭,一手一碗端着正要上桌,见云秀迈着大步,枣红色塑料大桶在她左右晃荡,腌臢臭水淋洒下来,走得越急,哩哩啦啦洒出一条浊黄发臭的绿水,污浊秽气难闻。一时眼里出火,竖起眼睛骂道:“这前世没做过人,化势足,别人吃饭,她淋菜,不分时候,装模作样好看,又痴又癫。”
云秀听了耳热眼跳,心仿佛被刺穿,桶里的绿水因愤怒的脚步而洒得越厉害,经凌老太房门口竟狂洒一片。
本华和凌老太想的一样,瞅着云秀目不转睛的发狠,越看越是倒胃口,心里恨:“婆婆说的一点也没错,喊她上桌偏不坐,喊她吃饭偏要做,越不受尊重。随她做牛也好,做马也好,瞧不上看她一眼。”又生气的喊道:“咩,吃饭!”
云秀既不声也不答,脚底的怒气越发沉重,一步步踏出大门,嘴里嗤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吃饭!不去淋菜,吃屎都没人屙。”凌老太那嫌恶的眼神一直追着云秀的背影到菜地里,仰着脸,朝屋外吐了一口痰。
一家子均坐上桌吃饭,赵书记和凌老太坐在八仙桌上席。凌老太敲着右手边盛好的米饭,示意本逵坐在她旁边,她眼睛仍看向园里,说道:“自己痴蠢,还要做痴蠢的样子给别人看,个不是十足的榆木脑壳。看看你们癫婆子娘,把她当人不做人,偏要做下等人,一辈子都嫌,嫌不完。”
孩子们听多了凌老太的话,他们只管吃饭,似乎对云秀嫌弃也是习惯。
赵书记见凌老太一个劲往赵本逵碗里添菜,正色说道:“饭儿盛好,菜儿夹好,他是祖宗么?就是祖宗来了也不见你这样,到底你的心就是不平整,一家大小一视同仁为是,你就单把他溺宠这般厉害,不像话。”
凌老太说:“吃你的饭,喜欢劳闲神。”
饭桌上像个战场,孩子们不听不看不说话,每个孩子都狼吞口咽,没有哪个孩子看一眼菜地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