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中,她从未真正期盼神明的眷顾。
她并不幸运,也不寄希望于幸运。
但是,她的小风怜,18岁的小风怜。
她只希望神明眷顾她的风怜。
一点痛苦都不要,一点病痛都不能有。
——很快乐地活着。
这才是她送给边风怜的成年礼物。
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边菱正跪坐在路边。
如果不是匆匆赶来的边瀛拉了她一把,这会她已经跟着跳下去了。
“姐,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姐!”边瀛死死拽着她的胳膊。
边菱挣脱开他的手,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现场: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护栏,冒着白烟的货车,以及消失在茂密丛林中的黑车——里面坐着边风怜。
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崩溃的表情,只是整个人好像失了神智。
寂静中,边菱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纯黑的裙子。
原来,是这个应景啊。
边瀛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爸,姐姐在我身边,已经派救援队下去了。”
“您放心,24小时内绝对能解决。”
边菱忽然伸出手,夺过他手上的手机,颤抖着手指拨了110。
“喂您好,这里是h市南区警察局。”
边菱张开嘴,拼命地试图发声,嗓子里只能传出嘶哑的气音。
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您好?您现在是不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边的语气严肃起来。
边瀛要去抢手机,不料边菱死死攥住,那双眼睛惊恐地看向他。
她剧烈喘息着,还不停在试着发声。
但手机还是被边瀛夺回去了,他解释是误拨,飞快把手机关机。
“不能报警,姐。”边瀛按住边菱的肩膀,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如果再闹出什么事,咱爸会弄死我的!”
从柏终于从车上下来,指尖夹着根烟。
他在两人身后站定,语气似乎有些苦恼:“怎么办?这事靠你们家好像压不下来了啊……”
边瀛转头,看见从柏手里刚刚挂断的报警电话。
“你干什么?!”他目眦欲裂地站起来,上前去揪住从柏的衣领。
对方神色无辜。
“司机是你找的,她车上的实时监控也是你安排人装的——我还不能当一回热心市民吗?”
边菱维持着跪坐的姿势,闭了闭眼睛。
那从来都是挺直的漂亮脊背轰然一下,弯了下去。
边瀛举起拳头给了从柏一拳,英俊的面孔被怒火烧得通红。
从柏直接被打趴在地上,他还想骑上去继续打,手臂却被人拉住——是边菱。
他看了眼边菱,刚想说什么。
一个又快又狠的巴掌甩了过来。
“啪”一声,边瀛的脸都被打得偏过去,左脸上留下鲜红的指印。
边菱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完以后自己的手臂都发麻了。
她的头发被山风吹起来,立刻变得乱糟糟的,身上那条裙子已经全是泥灰。
惨白的一张脸,眼睛里的恨意却那么清晰。
“姐……”边瀛后知后觉地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边菱。
这是她第一次打自己。
边菱从前连对他疾言厉色都没有过,是这个家里对他最温柔最宠溺的人。
这样的姐姐,怎么会打他巴掌呢?
就算全世界都偏爱边风怜,至少姐姐应该站在他这边啊——
这十几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从柏摸了摸嘴角被打出的血,用舌头顶了顶颊侧。
他“嘶”了一声,笑道:“你姐手劲比你还大啊……”
边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再次和从柏扭打在一起。
边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全身脱力般,跌跌撞撞走到山边。
胸口处是一阵阵的心悸。
她明明……那么真心地祈求过神明,不要伤害她的风怜。
那是——
她这一生能够活到现在的全部希望。
她能够忍受所有痛苦的原因。
命运怎么能残忍到这种地步?
边菱缓慢地撑住膝盖,烈烈的山风吞噬了她的呜咽。
风怜,风怜。
我的风怜。
那么多人喊过这个名字,每一声都包含着对自己的祝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