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80章</h1>
上面两点只是客观陈述,夏贵人终究不是那种讲得出大道理的达官显贵,到底是民间出身,进宫多年修习的礼仪再多,本质上仍淳朴简单——她见沈行舟有林鹿在时总是欢愉快活的,就足够了。
于是这事成了她一个不受宠的贵人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的,时间一长,夏贵人便也默许此事。
今时今刻,是林鹿入宫以来度过的第六个除夕之夜。
他坐在院中,身下垫着厚厚的垫子,手里揣着烧得热乎的手炉,目光静静看向漆黑一片的天幕。
一年到头很难有像现在这样安静闲适的夜晚。
按民间习俗,除夕当晚是得守夜至子时的,宫里没这个说法,是以前五年林鹿都是随其他同住的太监早早睡下。
时至今日才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却也为此付出了常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今夜月光皎洁明亮,映在院中积雪上别有一番风味。
沈行舟从房内取了一件大衣,走过来披在林鹿身上,轻声关怀道:“别冻着了。”
回来之后,林鹿觉得从宴会上带来了满身的热气,蒸腾在脑海、体内怎么都散不出去,索性便坐在院中晾一晾那些燥热扰人的酒气。
沈行舟搬过来另一把藤椅,并排挨着林鹿坐下,看向他侧脸,有些心疼地问:“鹿哥哥……你还好吗?”
“我看上去不好吗?”林鹿应声转头,目光沉沉地与沈行舟对视,没什么感情地反问道。
“没有没有,”沈行舟慌忙坐正身子,“就是担心三皇兄日后会对鹿哥哥不利。”
林鹿抬手摸了摸沈行舟脸侧。
手炉暖得他掌心一片温热,贴在颊边很是舒适,沈行舟顺从地蹭了蹭。
“你什么都不用想,”林鹿重新望向黑夜,“万事,我都自有打算。”
沈行舟点点头,同他一起欣赏着除夕的夜色。
无风无雪,是个难得的晴夜,小院里除了他二人再无旁人,一时间落寞无声,谁都没有说话。
林鹿心中却在无言中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熨帖不已的感觉。
并非炽烈灼热,而是一种缓缓流淌着的、温暖和煦的情愫,正在不声不响中一丝一毫地修补着林鹿破碎的灵魂。
“你也焐一会儿。”林鹿随手将手炉递给沈行舟。
“不要,”沈行舟弯唇笑着摘下手炉塞进他怀里,捉住林鹿空出来的手,拢到自己手中握着,“我焐这个就好。”
沈行舟得逞似的捏了捏林鹿手指,面上满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上一秒还撇着嘴,下一秒就能绽出如此不掺瑕疵的笑,沈行舟着实有点没心没肺。
林鹿对他说不必担心,他就真的全然不去多虑,完完全全地信任林鹿,无论是背后还是全副身家性命,沈行舟都能毫无保留地交给林鹿。
林鹿没说什么,只是顺着指缝伸了进去。
十指相扣。
沈行舟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蹦,下意识紧紧回握住林鹿的手。
林鹿安慰似的用拇指摩挲了下沈行舟微凉的手背,后者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这才倏地放松下来,仍紧握着林鹿的手,不留分毫空隙。
随军多日,不免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日常也少不了骑射习练,沈行舟的手掌不再像是皇子,而是变得同真正军人那样有些粗糙,但却格外有力,覆在人手上莫名使人心安。
“什么时辰了?”林鹿任由沈行舟把玩着自己的手。
“应该还有一刻到子时。”沈行舟孩子气地将林鹿的手掌展平、再握拳,仿佛欣赏一件珍宝般翻来覆去地看着。
林鹿的手生得修长又骨节分明,在月光照耀下镀上一层冷白的光感,也难怪沈行舟爱不释手。
“去陪陪你母亲吧。”林鹿抽回手,在沈行舟松开地手上拍了两下。
沈行舟心里一暖,面上笑得更开心,重新抱着林鹿胳膊不撒手,“鹿哥哥有所不知,若我现在去找她,阿娘定会以为是我惹怒了你被撵出来的,到时才更教她犯愁呢。”
林鹿闻言也牵了牵嘴角,任由他抱着自己靠在身边。
又过了半晌,远处传来隐隐约约欢闹嘈杂的声响,霁月宫坐落于后宫深处,自然看不见升空而起绚烂的烟火,可饶是这样,两相反差之下林鹿却并不觉得寂寞。
只因那个最想见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这里。
“子时已过,鹿哥哥,新年快乐!”
就在林鹿晃神的空当,沈行舟变戏法一般亮出一根燃着的烟火棒。
初始时是很小一团亮光,很快便燃烧着盛开,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