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惊之余,剩下的衙役全都围了上来,刀锋齐出,却在对方的一双冷目下显出了几分色厉内荏,严光抬手让他们不要妄动,开口问道:“县衙抓捕嫌犯,取证待审,阁下横加阻挠,意欲何为?”
“嫌犯?”男子似觉有趣,“我就说那厮多管闲事,只会徒惹麻烦。”
严光心下微动,再将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色一沉:“你是他的同伙!”
男子却摇头,道:“你说错了,他没动手,那颗脑袋是被我砍下来的……”
话未尽,他眼皮轻抬,严光只觉刺骨寒风迎面袭来,没人看清刀锋如何出鞘,雪亮刀光割裂屋中暗色,闪电般逼至严光颈前!
“——就像这样。”
凉意一霎窜入骨髓,严光惊恐地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就要死去,可他没有看到血光,颈上也没有剧痛,方知对方用的是刀背,他猛地倒退数步,余悸未平。
衙役们都被这一刀震住,但也算是忠心,回神后纷纷挺身扑了上来,想的是双拳难敌四手,以多敌少总不会吃大亏,可惜螳臂当车,不消片刻工夫,地上就多了十来个“木头桩子”,将小小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严光在此六年,并非没有遇过江湖强人,却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身手。
可他竟有几分风骨,眼看着裴霁踏步而近,不仅没有下跪求饶,还将背脊挺得更直,沉声道:“尔以武犯禁,已犯杀人重罪,再要袭击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治我的罪?”这玉面修罗突兀一笑,“凭你也配!”
说罢随意用刀柄末端击在严光的肩头上,轻若拂尘,却将他整个人推出三步外,不等发怒,便见那块衣料上多出八个大字,赫然是【奉天杀伐,无所归罪】。
严光浑身大震,只觉室内像是骤然漫开一股血腥气,寒意从脚底涌上了头顶。
“你、你是——”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句整话,方才挺直的脊背已经弯下。
“本官姓裴。”这男子自是裴霁,目光冷锐,“尔欲抓之嫌犯,是本官的人。”
双腿一软,严光险些跪下,勉强稳住身形,拜道:“不知裴指挥使到来,下官有失远迎,多有得罪!”
他不怕错认受骗,普天之下无人不知那枚小印代表了什么,更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敢冒充夜枭卫的指挥使。
裴霁寒声道:“本官来此是为了追缉钦犯,不想在尔治下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疑心有诈,遂未声张,而今才过去一天一夜,不仅有人伏击本官,还抓走了我的手下,真是庙小妖风大,好生开了回眼界!”
这一番话连敲带打,说得严光抬不起头来,他汗湿青衫,只觉前途愈发昏暗无望,先前的诸般打算都化为乌有,诚惶诚恐地道:“下官忝为县令,未能及时安民破案,上有负皇恩,下愧对百姓,万死……”
裴霁亮出身份,却不是为了与他打几句官腔,当下道:“事已至此,便是将你千刀万剐也无用处,本官且问你,你当真信了那鬼神之说?”
严光心一颤,脸涨得通红,抬头道:“君子读圣贤书,虽不敢六合之外,然为官在任,办案岂能迷信鬼神?依下官拙见,失踪者十之八九是遭人掠卖,当查车马出入,若见往来中转,必有窝点藏匿于此!”
裴霁面色稍缓,严光能在情急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他不仅有些真本事,还对案情十分上心,追问道:“那你可有查出什么结果来?”
听得这话,严光便知生死祸福在此一关,他正色道:“凡是人口掠卖,当地必有暗线,下官核查了近半年的车马货运,疑心此人是乡老之一,可惜明察暗访皆无所获,直到半月前,一干乡老联袂过衙,欲从外地请来巫觋以驱邪鬼……”
一开始,严光没指望这些江湖骗子能派上多大用场,之所以点头应下,除了欲擒故纵,也是想到乡人迷信,或可借此安抚其心,免得闹出更大乱子,不料端公神婆做了一场法仪后,“恶鬼”还真就安分了下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