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他就情不自禁地感到歉疚。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主人，将自己的魔术式弃养了那么多年。 “我……其实有私心。” 所罗门慢慢地说，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抽丝剥茧出，那时自己不曾察觉，却始终存在的思绪。 “盖提亚，我……希望你活下去。” 他欣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却由衷希望他的造物、他的魔术式能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个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差的世界。 “我不希望我的死亡带走你，盖提亚。” 他的指尖轻轻落在盖提亚的脸颊，感受着魔术式几于人类一般无二的温热触感，他微笑起来，温和的、喜悦的，“我从很早之前就发现，盖提亚，你已经拥有了自由。” 真好啊，他的造物，不会像他一样，无动于衷地走过这个世间。 会因人们的苦痛而愤怒哀怜，会因人们的幸福而欢喜落泪，所罗门将魔术式的所有都看在眼里，祂的懵懂、祂的成长、祂的喜怒。 虽然是非人的造物，却远远比他这个王，更像一个喜怒哀乐俱全的人。 真好啊。 “我希望你能拥有更大的、真正的自由。” 所罗门柔和地注视着盖提亚，注视着他一生中最高的杰作，凝聚了他所有心血和骄傲的后继者，“我知道，我束缚了你。” 他将指腹抵在盖提亚的唇上，止住了祂所有将出而未出的反驳之语。 盖提亚从来不曾真正反抗过所罗门的任何命令，祂因所罗门看着世间所有悲哀不幸如期发生的冷漠而不解愤怒，祂指责王的冷酷，却又乖顺地听从王的所有指令。 祂相信王的英明果断，甚至压过了祂的自我判断。 王永远正确，这个明明不曾写入魔术式中的指令，却被如此坚定又不容置疑地执行。 所罗门不希望盖提亚，被仅仅只是听从天之音行动的他而束缚。他发自内心的，想将自己未曾拥有过的自由，赠送给他的魔术式，带着他的期盼和祝福一起。 我希望你能拥有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去感受幸福、体会痛苦，尽情的哭泣和欢笑，那样浪漫的自由，我希望你能拥抱。 这样的感情，算是爱吗？ 所罗门也不知道，他说：“我很抱歉，盖提亚，我还是搞砸了这一切，让你如此痛苦。” 他终究还是犯了错误，自顾自地将自己的好意强加给了或许并不愿意接受的魔术式。 类似这样的蠢事，他似乎还没少干。 谁说全知全能的王不会犯错呢？至少所罗门，自觉自己已经接二连三地犯了同一个错还不曾察觉，但现在悔改，或许还不算晚。 “我一直在犹豫着，该怎么答复你，盖提亚。” 所罗门很苦恼，也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我能否给你，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它。” 他不想随意地、草率地给出一个虚假的答案，无论接受还是拒绝，那样太过轻慢，对任何真挚的情感都是冒犯。 假如不能以同样郑重真诚的态度对待，那怎么对得起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 “但现在，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所罗门露出了一个很不“所罗门”，但很“罗曼”的微笑。 他再度抚上盖提亚的脸颊，拂过祂和自己相似的眉眼，他一直在想，现在的他，是否有资格，去阐明自己的意愿？ 他内心所涌荡的情感，他外在所表现的行为，究竟是基于对他人的模仿和学习，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正如阿蒙所质问他的一样，这份自由意志，他变为人类之后，到底有没有真的拥有？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 白兰会因平行时空的力量而膨胀野心迷失自我，尤尼会因畏惧一个人的孤独而害怕哭泣，阿纲会因守护伙伴的决心而毅然直面自己逃避的恐惧。 那么，他呢？ 他同样拥有过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伟力，却没有一丝贪恋地将其舍去；他同样面对过死亡的命题，决心为了人类的未来而牺牲自己——做出这样决定的，到底是神的旨意，还是他自己？ 所罗门忽然说：“盖提亚，你知道，我在04年冬木的圣杯战争中，回应了召唤，许下了愿望。” 盖提亚有些疑惑王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祂沉默了下，在王温柔的目光里，开口：“我知道，王，您在那时，许下了成为人类的愿望。” 而后，成为一切的开端。 盖提亚……专门用千里眼遥望了那段时间，凝视过王走下英灵座后一路的旅程，祂向来都是习惯于听从王的教导、跟随王的脚步的。 祂稍微有点不自在，被王忽然提起这个话题，就好像被王发现了祂无所不在的窥视一样。 其实所罗门根本不在意这个，虽说个人的隐私权毫无疑问值得注重，但盖提亚的话，所罗门完全不在乎，无论是变成人类之前还是之后。 他提起这个话题，是想说：“盖提亚，其实，我许下这个愿望，和你有关。” 盖提亚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王。 所罗门抚上祂的眼角，轻轻一笑，感叹道：“一模一样呢，盖提亚。”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间的沧海桑田都不知变幻几回，可当我看进你的眼底之时，所能感受到的东西，和许多年前一般无二。 热烈的、明亮的、璀璨的、夺目的，每次所罗门有意或无意和盖提亚的目光相撞，都会看到这样漂亮到不可思议的一双眼睛。 无心的王对任何事物都无法升起任何情绪，人类情感所涵盖的一切他都无从感受，也不甚在意。 既然不会产生任何感动，又何来延伸而出的其余感情呢？ 这是一个错误。 正如他编纂的魔术式莫名有了人的情感一般，被剥夺了感受情感的自由的非人类，好像也莫名其妙出了差错。 和那双眼睛对视得久了，就有了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表达的微妙变化，但真去细究，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许是错觉吧？ 全知全能的王第一次不确定一个问题的答案。 后来罗曼才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能融化一切极冰的烈火，那是能击碎任何屏障的利刃，那是世界上最危险最温和的武器，坚不可摧又所向披靡。 “想知道这样看着我的你是什么样的心情，想知道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想知道为什么我有时什么也没做，但你光是看着我就会有暖洋洋的感觉从你那里传递……” 所罗门轻笑说，“我对人类所有情感的好奇，都是始于你，盖提亚。” 你我一心同体，我与你共享权力和王座，你对我的影响，从来不比我对你的影响弱上多少。 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