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惊喜地掏出笔和本子记录起来。“阿姨,这可是最具年代感的提示了。您能具体形容一下那台录音机是什么样子的吗?还有那时候都听什么音乐?将来我们可以让游客也听到那种音乐。”
老太太想了想,“录音机就是长方形的,前脸两边是音箱,中间能打开放两本磁带,上边儿有一排按钮。对了,那时候好像有一种牌子特别出名,叫什么……”
“燕舞。”常有回答说。“应该是燕舞牌录音机。听的都是当时的港台流行音乐,你看那张海报。”
女人看向海报,目光明快。“太好了,《明天会更好》,这很符合当时年代的主旋律,表达下岗工人的正能量。”
工人检查完杨木桌子,向女人报告修补后可以继续使用,而后开始检查旁边的五斗橱。
五斗橱就在常父的床头,跟整个屋子的氛围不是很搭配,看起来像是领导层淘汰后被常父要过来的。工人小心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杨木桌子上。常有看到除了那两枚生锈的螺丝钉外还有一把生锈的铁尺以及一瓶空墨水瓶,并没有剪刀之类的东西。
女人又在本子上记录,同时小声叨咕着这些物品的种类。写完她道:“这三样东西都扔掉吧,投入使用后我买相同的补充上。”
工人照做,而后轻轻把五斗橱从夹空中搬出来。这个木质家具松松散散,似随时有可能散架。他们小心放下检查表面,又把抽屉全部拉出来,最后两人抬起两角,要把五斗橱翻过底面。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滚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常有看过去,见是一截只有几厘米厚的中空竹片,该是从某根竹竿的一端锯下来的。竹片滚动一段距离倒在地上,可见上部平面微微倾斜。
工人以为这是五斗橱的某个零部件,先行捡起来,待五斗橱被倒扣在地上时拿过去比对。常有向前凑了凑,和他们一起看到桌子底部贴着的一条黑色胶带。胶带年久失去韧性,像纸一样脆,中间出现一个大致呈圆形的缺口。工人把竹片按在里面,严实合缝。
工人挠挠脑袋,对女人说:“这玩意儿是被胶带粘在这的,不是家具的一部分,保留吗?”
女人道:“放在抽屉里吧,柜子修理好后再粘回去。赵董一直教导我们说做事不能光做表面,把看不到的地方都还原才会营造出更好的氛围。”
一个工人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电转和螺丝钉,对杨木桌子和五斗橱展开修补。女人再次向老太太征求意见,得到“这样就可以了”的答复后,她又带领工人走出屋子。
整个检修过程让常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内所有能装东西的空间和容易被忽略的角落,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剪刀,唯独奇怪的地方是那截竹片,不管是材质和功能它都不属于五斗橱的一部分,那父亲把它粘在五斗橱底下是为什么呢?是要藏起来吗?
他本能地觉得这东西不平常,于是追到门口,喊住女人说:“不好意思,刚才那个床铺是我爸的,我能不能把那截竹片留着?”
女人爽利地一笑,“没问题。那我就让工人再弄一个一模一样的粘上去。”
说完,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接起来,简短回答几个“好的”匆匆向楼梯口走去,到拐角处挂断电话回头对工人说:“你们几个先把检查完的东西修了,我半个小时回来。回来前你们不要进新屋子。”
女人消失在楼梯口,没有工作的工人原地坐下抽烟,常有返回屋子把那截竹片揣进兜里。再出门时,他看到老太太站在门口。
老太太有些胆怯地看着他,嘴角含着一丝慈祥的笑意。因为这位老人比常父常母的年纪更大,所以方才常有并没有联想到她或许认识父亲,现在看到这副神情,他才想到这可能也是当年的工人,并且认出了他。
果然,老太开口道:“刚才我听你说你爸住在这个宿舍,敢问你爸是哪一位呀?”
常有礼貌回答:“他叫常德发。您认识吗?”
老太的胆怯消失,慈祥放大。“那咋能不认识呢。当年我负责男寝这边的楼道卫生,跟他们熟了去了,要不然小赵也不会把我找回来帮着还原寝室的模样。你跟你爸长得可真像,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
“嘿嘿。那太好了,有您在这寝室肯定跟原来一点不差。”常有知道,老年人像小孩子一样需要肯定和鼓励。
“你妈还挺好的吧?你爸走后,她应该挺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