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刚刚更温和的、却也更郑重的声音说,“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我想我怎么说,你现在大概都不会信,但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来伤害你了。”鹤卿没有再试图靠近他,现在的阿玦就像惊弓之鸟,“西厢房里有休息的床,被子昨天刚在日头底下晒过了,很暖和,你受伤了,要多休息。” 他絮絮叨叨地在说,阿玦却依旧没抬头,好像那面碗里零星的几根面条是什么灵活的小鱼,怎么也不能被筷子捕获。 有点可爱。鹤卿想。 “晚上想吃什么?下值了我去买。” 他知晓自己此时说的话大概率得不到回应,但四年多的时间,一千五百多个日夜,落水的人终于抓住了那根浮木,挣扎着游到了岸边。 阿玦忘了他,也许是借尸还魂的后遗症,但上苍已经将人重新送回到了他身边,纵然有遗憾也无妨,他们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最后叮嘱道:“伤口不要沾水,碗筷就放在桌上,等我回来处理。” * 鹤卿简单收拾一番后出门上值,一直在庖厨里装鹌鹑的宴明撂下碗筷一蹦而起,飞快冲向大门,将上下的门栓往旁边一推,大门......纹丝不动。 ———应该是被人从外用大锁牢牢地锁住了。 宴明:“......” 宴明:“说什么‘家里的一切可以随意取用’,结果连门都不让出。” 20863在他脑海里幽幽道:【重点是随意吗?重点是家里。】 宴明叹了一口气。 装鹌鹑装害怕只是一时之计,不能长久使用,逃跑简直刻不容缓。 20863也愁:【友情提示你,技能的冷却时间翻了两倍,也就是二十四个时辰,现在才过了将近四分之一。】 他昨天和主持说的理由是要闭关感悟,一天一夜看不到人影实属正常,但若是将近三个白日连饭食都未动,难免露馅。 宴明薅了一把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眉头也皱了起来。 鹤卿回来的突然,他只来得及立刻解除套装【日月长明灯】的发型【佛光普照】,完美光头长出半长不短黑发的同时,他也一把将手持塞进了袖中。 还好他昨晚出行时留了个心眼,夜行衣穿在普通衣服的外面,昨夜将沾了血的夜行衣一剥,今天翻墙时他本来准备一并带走,结果被围墙上出乎意料的铁蒺藜暗算,又栽倒了回来,团成一团的夜行衣也掉在了柴禾的缝隙中。 万幸鹤卿取做饭的柴禾只捡了地上散落的一些,他沾了血的夜行衣没被瞧见。 宴明从柴火的缝隙里扒拉出那团黑色的衣服,用外衣做包袱皮团吧团吧将衣服打结挂在了身上。 20863问:【你还准备继续跑吗?】 [显而易见。]借力爬围墙这个方案因为围墙上那一排铁蒺藜而夭折,宴明只能启动另一个方案———先爬上耳房的房顶,再从耳房房顶转移到正房,最后从屋脊向围墙的方向移动。 来到这个世界有了不少年头,宴明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种无防护的危险举动了,爬到正房的房顶上时,他被纱布包好的右手痛得越发明显,抬起手一看,隐约的血色沁了出来。 宴明:“......” 真是越看越糟心。 费了好一番功夫,他终于靠近了被特意加高过的围墙,背着的夜行衣被他扔到铁蒺藜上挂着,充当缓冲的垫子,宴明看准之后一跃而起,成功在围墙上着陆。 围墙外是茂盛的草地,宴明蹲在墙头,思考用什么姿势跳下去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冷不丁的,脑海里的实时地图上,稀稀拉拉慢速移动的绿点里,有一个小点忽然以飞快的速度出现在巷口,并调转方向,直奔巷末而来。 第12章 昨晚大理寺进了贼人的事,顾铮早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但早朝结束后阴阳怪气了鹤卿,还是让他心情大好。 鹤卿能调动兆丰一部分夜羽卫,他则掌握了一部分日辰卫的权利,“大理寺夜贼”这事伴随着之后鹤卿递来的证据,抄录后一同被送至他案头。 他本来不欲插手这事,但随手翻看卷宗时,却看出了些许趣味———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竟也会冒着得罪官府的危险夜闯大理寺,却只为翻看一卷早已下了定论的供词吗? 若这真是冤假错案...... 顾铮眼里闪动着兴奋,他随手招来一个下属,让他们去大理寺将此案的相关记载与物证一并带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下属很快带着他想要的物件去而复返———若是鹤卿镇守大理寺,绝不会让他的人这么轻易的拿到他想要的东西的。 真是怪哉,鹤卿那个不管上不上值都习惯性待在大理寺的人,竟然也知道休息? 顾铮没多想,只是招手让人把东西放下,在清淡的熏香里,顾铮展开了案卷,他起先还是懒洋洋的,却越看越坐直,最后目光凝在“文安王窃我主家血肉以求长生”上,笑了。 审讯的刑官在这行字旁批了一行“胡言乱语,怪力乱神”,这刑官他也知晓,为人正直朴拙,虽不懂变通,却也不徇私枉法,犯人的供词都会记录,几十年来从未出过什么大错。 若是他当年未遇着夜照,他大约也会赞同那行“胡言乱语,怪力乱神”的。 本来只有点感兴趣的顾铮越发感兴趣了。 “步步生莲,明州佛子。”顾铮捻起那张绘好的图样,“有意思,确实有意思。” 他将那张图样折好放在袖中:“备马!我去禅心寺一趟!” ...... 驭马出了官衙,街上行人如织,今日是民间小集,来往者众多,顾铮想了想,决定改道一条偏僻的小路。 他一抖缰绳,接连过了两条小巷,行人终于少起来,凭借着良好的记忆力,他的路越走越偏,到了一条新小巷时,路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行人。 这条巷道有了些年头,顾铮速度放慢了些许,他看到个蓬头垢面、背着个破破烂烂沾满尘土的包袱的乞丐,贴着墙根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顾铮在马上扫了一眼,并未多加注意。 等到了小巷尽头,顾铮才发现地上坑坑洼洼,残砖裂瓦,连通过个行人都困难。 ———难怪少有人从这条路抄近道。 他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目光却掠过不远处那比周围民居都要突兀高了一大截的围墙,这处坊市住的都是些普通人,自然也不会像富贵大户一样在外墙做些华而不实的装饰,但墙修得高,又在外墙嵌一圈铁蒺藜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顾铮驭马靠近了些,围墙有些斑驳,铁蒺藜却簇新,看样子房子的主人时常更换打理,他自小便鼻子灵敏,在靠近了这处围墙后,风中送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