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都懂,却也控制不住难过。 沈檐修见他肩膀颤了颤,瞬间脑袋就耷拉下去。 他眼眸暗了暗,低声说了句,“随便你。” 沈檐修去了浴室,等再回来时,看了眼床骤然愣住。 原本并排摆放的枕头,此刻天各一方,仿佛楚河汉界。 主卧的床很大,但陆祈绵跟六年前一样,睡觉不老实,黏人得很。隔远了晚上也会蹭过来,毫无意识往沈檐修怀里钻。 六年前沈檐修就提醒他睡觉安分点,陆祈绵没听。 六年后重逢,沈檐修还没开口,陆祈绵自己就把枕头挪了位,贴着他放。 但今夜不同,陆祈绵将枕头搬到了最边缘。 “你又闹什么?”沈檐修被他反反复复作得有些烦了,声音里压着火星。 “不是怕传染吗?”陆祈绵半张脸藏在被子里,闷声闷气说着,“那我离你远点,有什么不对。” “真要隔远点就别待在房间里!” 陆祈绵难以置信,他烧得嗓子都沙哑的更严重了,“沈檐修,你又要赶我?!” 被关在门外那一个小时简直崩溃,陆祈绵想想就止不住委屈。 陆祈绵控诉道:“你家就一张床,你想让我下楼睡沙发,还是睡地板?” 说来,陆祈绵刚回国时很有自知之明,求沈檐修收留时,只是想有机会,在最后的日子多看看沈檐修,他没想过住一间卧室睡一张床。 只是来了后,陆祈绵很疑惑,为什么沈檐修家装修得这么好,却只有主卧有床…… 沈檐修听见他的话,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连带着指节也捏得发白。 两人脑回路不在一处,沈檐修没法跟他交流,只能脸色很差地说了句,“睡觉。” 前十九年,沈檐修除了学习还要做家务,以及想办法赚钱,他时间很少,醒来又要保持高强度的清醒,唯一的放松与爱好就是睡觉。 因此关上灯后,总是能很快入睡,睡眠质量极好。 但陆祈绵半夜习惯性落入他怀里,沈檐修猛然睁开眼。 怀里的人小动作不断,温度也高,半梦半醒间还一直去挠身上的红疹。 沈檐修瞬间清醒,搂着他低声喊:“陆祈绵?!” 怀里的人哼唧了两声,仿佛很难受,手还继续去抓。 沈檐修蹙着眉将壁灯打开。 暖黄灯光下,陆祈绵胸口处被抓出的血痕格外刺目。 陆祈绵有点醒了,半睁着眼看他。 沈檐修看了眼时间,才一点五十七分。 陆祈绵这状态,沈檐修若是大半夜拽着他去医院,陆祈绵怕是一晚上都不消停。 红疹痒得厉害,陆祈绵还想伸手去抓。 “破皮了,别挠。”他伸手阻止,并拿手机打电话。 陆祈绵头很晕,人也不清醒,迷迷糊糊听沈檐修让人过来。 陆祈绵手被他牵着,低声问:“你给谁打电话啊?” “没谁。”沈檐修又给他量了一遍体温,比几个小时前要好一些。 “沈檐修,不睡觉吗?”陆祈绵瓮声瓮气问。 他还没见过沈檐修熬夜。 沈檐修没回答他的话,只查看他抓破皮的地方。 屋里静悄悄的,沈檐修就在他旁边,红疹很痒,但手被牵着,陆祈绵又不敢挣脱。 半小时后,有人上门来。 沈檐修领着人进卧室,“怎么是你亲自来?” “我好奇,来看看。” 陆祈绵听见门口传来对话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檐修领着一位戴眼镜,英俊儒雅的男人进来。 沈檐修见他错愕的表情,解释道:“我表哥。” 对方微笑道:“你好,我叫谭松源。” 陆祈绵下意识往后退,沈檐修却提醒他,“叫人。” “表,表哥……” 谭松源说:“檐修说你发烧长疹子了,他有点担心,我来看看你。” 他手里拎着急救箱,轻声细语道:“不用紧张。” 上次邹城毅婚礼的女生是沈檐修的表姐,今天又来了一位医生表哥。 陆祈绵控制不住自卑。 沈檐修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他现在的家庭,现在的父母应该都对他很好…… 他拥有的东西这么多,将来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沈檐修在一旁说着陆祈绵上一次吃退烧药的时间,又询问陆祈绵发烧是不是因为红疹引起的?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陆祈绵脊背僵直,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让抬手就抬手,让挽袖子就挽袖子。 陆祈绵余光往沈檐修那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但他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只能眼睁睁看着,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看病的过程并不久,来之前听闻沈檐修说起的症状便备好了药顺路带来。 诊疗结束后,沈檐修让陆祈绵睡觉,自己则是陪表哥下楼。 谭松源接过他递来的水,“上周你没回家,姨妈挺伤心,这周总得回吧?” 沈檐修没说话,对方又道:“你们母子分离太多年,有的事就算你不愿意,也可以与她好好沟通。” 他扶了扶眼镜,看了眼楼上的方向,“你避而不谈,也不回家,她会难过。” “而且我看这小孩儿挺乖,跟之前听起来的不太像……” 沈檐修“嗯”了一声,“也不是很听话。” “人蠢,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脾气有时候还犟,否则也不会大晚上还麻烦你。” 沈檐修嘴里说着陆祈绵的缺点,但谭松源没听出多少责怪,更多的是沈檐修自己都没察觉的迁就纵容。 谭松源笑了笑,“你让我问的中医,邻省倒是有一位,不过年龄大了,请不过来,找他的人很多,也不让走关系,你只能自己过去。” “谢谢。” “但你忙成这样,有时间吗?”谭松源善意说道:“我可以请两个专业的人,陪他过去。” 沈檐修直接说:“不用,其他人他更不肯,等忙完这段时间,我抽空带他去。” “他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谭松源提醒沈檐修,“可以带他来我们医院做个检查,再看看营养科。” 沈檐修说好。 陆祈绵因为迟迟等不到沈檐修回来,很担心自己的病被看出端倪,鞋都顾不上穿,躲在楼梯处偷听。 听见“医院”“检查”这种字眼,他有些应激反应。 “沈,沈檐修——”他站在楼梯上喊,打断两人的谈话。 “他叫你了。”谭松源顺着沈檐修的视线看过去,见陆祈绵探头探脑,他起身道:“早些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沈檐修送他出门,“这么晚,麻烦了。” “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将表哥送走后,沈檐修看着没穿鞋的陆祈绵,气不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