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生一点羁绊,是因为他想回国。 ——他想回国去找沈檐修! M国的同性恋是合法的,谭菁月这些年看过不少例子。 或许是年龄越来越大,也或许是她在国外这些年看似风光,实则孤独得像一座孤岛。 她深感疲惫。 如果陆祈绵依旧喜欢男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沈檐修不行! 她做下的那些事,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当初对沈檐修那么绝,甚至骗沈檐修,是陆祈绵自己也想分手…… 她害怕沈檐修只是跟陆祈绵玩玩,害怕陆祈绵深陷情爱时,跟当初的自己一样被抛弃。 异性恋在婚姻法的束缚下,仍能被背叛。 沈檐修现如今的家世背景,陆祈绵再长一百个心眼也斗不过。 谭菁月深吸一口气,“国内没有同性婚姻法,现在你们还年轻,有时间有精力轰轰烈烈,可以后呢?!” “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的时候呢?!” 她尖锐的质问声惊飞了几只觅食的鸟。 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了,真心易变。 如果沈檐修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生活上鸡毛蒜皮的小事,突然翻旧账提起以前的事呢? 陆祈绵那时候该怎么办? 沈檐修在听见她这些话后依旧平静,他惦记着病房里的陆祈绵,不想在这跟她浪费时间。 “我父母已经同意了。” “……什么?”谭菁月以为自己幻听,眼睛瞪得极大。 沈檐修却简洁道: “我父母跟家里人都见过陆祈绵了,他们相处的很好。” “我不喜欢小孩,一直也没想过养孩子。” 但沈檐修紧接着又说:“但如果陆祈绵喜欢小孩,等他病好,过几年我会考虑跟他领养一个小孩。” 谭菁月被沈檐修的话惊到后退半步,她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你爸妈同意了?” 沈檐修不肯跟她废话,“关于领证的事,之前我跟陆祈绵谈过,他当时没同意,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生病了,所以不敢答应。” 阳光落在沈檐修身上,他冷静而坚定,“通过这六年多的时间,难道你还看不清?” “陆祈绵不止六十岁时会跟我在一起,他八十岁时还会跟我在一起。” 他语气笃定,仿佛在宣读誓言,“我知道他在M国只有居住权,等他骨髓移植手术结束,我就会带他回国……” 思绪在陆祈绵担忧的询问中被拉回。 沈檐修想起他对谭菁月说的那些话,其实全出于自己的想法。 他原本因为摸不清陆祈绵的心思,而有些忐忑。 但现在…… 陆祈绵纤细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与担忧的,让沈檐修的心脏像被温水浸泡过一般。 他有了底气。 沈檐修说:“没理她。” 沈檐修怕他又胡思乱想,凭空给自己增加压力,于是柔声哄道。 他小心翼翼牵起陆祈绵的手回到病房,刚给陆祈绵说,“医生建议我带你去把头发剪了。” 下一秒,病房门猛的被推开。 谭菁月依旧高傲的扬着下巴,只是眼眶有些不易察觉的红,眼线也微微晕染开来。 她的目光像刀子般在沈檐修身上刮过,最后落在陆祈绵消瘦苍白的脸颊上。 她想起陆祈绵小时候肉嘟嘟的脸颊,现在却瘦得颧骨突出,像一碰就碎的瓷器。 病房里安静了近半分钟,谭菁月才低头,从自己的手包里,粗暴的拿出一张银行卡,走上前扔在陆祈绵身上。 沈檐修知道陆祈绵小时候没少挨她的打跟骂,在没看清她拿的是什么东西时,沈檐修误以为她要对陆祈绵动手,还下意识用身子挡了挡陆祈绵。 他肌肉瞬间绷紧,而谭菁月只是扔过来一张卡,并对着陆祈绵说:“这是我这些年给你攒的钱。” 她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又立即恢复强硬,看向沈檐修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装货。” 她虽然冷着脸,但语气已经没了先前的尖锐。 陆祈绵捏着那张带有香水味的卡,大脑处于宕机的状态。 沈檐修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又松开紧皱的眉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谭菁月踩着高跟鞋,讥讽道:“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老娘自己的儿子,生病我还给不起医药费?” 红色甲油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她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用不耐烦的语气,对着陆祈绵说:“我管不了你了,你以后爱怎么就怎么吧……” 仿佛觉得两人亲昵的场景实在碍眼,谭菁月一秒都不想多看,说完话就离开了病房。 ——只是走的时候,她依旧忍不住,翻了沈檐修一个白眼,仿佛愤怒中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妥协。 沈檐修视若无睹, 陆祈绵却捧着这张卡不知所措,“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沈檐修把卡装进陆祈绵的衣服口袋里,淡淡道:“只是跟她说了,等你手术结束出院,我就带你回国。” 他说这话时观察着陆祈绵的表情,见他的眼神先是一亮,像点燃的星火,却很快又黯淡下去。 “沈檐修,治疗没有这么简单的。”陆祈绵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手指无意识绞着。 在血液科里,没有哪个白血病患者是不想治好病。 可是这病,哪怕像陆祈绵这样有骨髓配型成功的,也无法保证移植手术能百分百成功……还有术后会不会产生排异,会不会产生感染,都还是未知数。 这些恐惧,他骗不了自己,更不想骗沈檐修。 陆祈绵有些艰难地开口,“如果我……” 仿佛知道陆祈绵接下来的话要说什么,沈檐修突然扣着他的后颈,落了一个吻在他唇上。 陆祈绵安静了几秒,眨巴眨巴眼,长睫像蝴蝶翅膀般颤动,“我想说……” 他再次开口,沈檐修又亲了他一下,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些。 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很多回了,陆祈绵此刻却开始害羞,从耳尖红到了脖子。 沈檐修目光坚定,“丧气的话,想都不要想。” 他轻轻抱了抱陆祈绵,“你现在只要想着配合医生好好治病,其余的一切事,都是小事。” “你要是真觉得亏欠我,真想跟我道歉,你就好好活着。” 沈檐修声音低沉而温柔,“等治好病,将来好好补偿我。” “不是说好要赚钱给我买手表吗?”沈檐修轻抚着他的脊背,“我都记着的。” “你欠我的太多了,你要用一辈子来还我。” “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吧,绵绵……” 沈檐修顿了顿,心如刀割,却强壮镇定,“连带着我的那一份,多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