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几日的药确实有效果,所以他也无法确定,二人究竟瞒着他动的是何种程度的手脚。 他将竹筒立到桌上,慢条斯理地看向萧元君,“现在臣来回答陛下,我还知道什么。” 从前种种疑问,就在今日一一解开。 他沉下一口气,“前世这个时候,陛下与臣已十分生疏。陛下不曾下旨召伯母和全安回京,更不曾来为臣庆过生辰。” 彼此费心掩盖的秘密被这般戳破,忐忑之外,萧元君莫名松了口气。 既如此,他终于无需再装下去,可以光明正大的,好好同眼前人说说话。 他会心一笑,“是。正因为从前错过了,如今才想珍惜。” 他施旖的目色笼在纪宁身上,无声诉说着经年的思念。 他无比清楚地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前世不曾见上最后一面的人,是二十五岁的纪宁。 他们是故人相聚,是久别重逢。 眼前情思漫漶的注视让纪宁阵阵心惊,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继续询问:“陛下何时回来的?” “祭神大典前。” 和他的猜测一致。 纪宁又问:“陛下又是何时知道我也重生了?” 萧元君眼睫半垂,他思忖一息,答:“你受伤后,醉颜告诉我的。” 纪宁拧眉,“陛下从那时起就和阿醉私下有联系。”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萧元君亦不隐瞒,“是。” 纪宁放在膝上的手掌慢慢蜷紧,他无声笑了笑,随即拿起桌上的竹筒打开,一缕苦涩的药气迅速在房中弥漫。 他将药举到萧元君面前,声音隐有怒意,“所以,你们换了我的药。” 萧元君不语,垂眼盯着那管药。 纪宁道:“阿醉最不愿我吃药,他也最不喜你,可他却主动告诉你我重生了,一定是因为对你有所求。我想不出除了‘换药’以外,别的可能。” “……” 长久的沉默后,萧元君忽地笑了,看似在笑,眼中又尽是忧伤。 他抬手拿走竹筒,不紧不慢地倒出几粒药丸放在掌心。 就在纪宁看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时,他突然捏起一粒药放入口中。 纪宁一愣,“你。” 他本欲阻止,转念一想,萧元君胆敢服药,只能说明药确实已经被调换。他压下心中担忧,沉心静气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当着他的面,萧元君吃完了余下的几粒药。 就在纪宁以为他终于要坦白时,却听见他说…… “醉颜的确让我将药换掉。但,倘若我私自作主,你一定会怪我。”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向纪宁,一瞬间,他的面庞血色尽失。 与他的失措对比,萧元君此刻显得格外镇定。嘴里的苦涩尚未完全化开,他等待已久的话语得以说出口。 他平静道:“我没有换你的药。” 纪宁骤然瞪大双眼。 萧元君续说道:“从前,我总是瞒着你做一些自以为‘对你好’的事,但却剥夺了你知情的权利,这才导致你我总是误会重重。” 他不偏不移凝视着纪宁,“后来我时常想,若当时在做那些决定时直接告诉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你我会不会对彼此多一丝理解?” 所以,那日醉颜提出要他换药时,他拒绝了。 这一次,他要和纪宁站在一起。 “哐啷!” 纪宁猛地起身,过于激烈的动作撞动了桌椅,桌上杯盏倾倒,连带着那管竹筒也倒了下去,漆黑的药丸滚落四周,房中的苦气更胜一重。 短短一息,他的面色已冷得可怕。 如果萧元君没有换药,那他刚刚当着自己面吃的…… 他指尖颤抖,当即朝门外奔去,“我去找那道士。” 萧元君回头,“若那道士有用,前世为何没治好你?” 闻言,纪宁刹停脚步。 他低头,脑子似缠了一团乱麻,乱得他理不出头绪。 萧元君缓步走到他身后,故作不解,“为什么急着去找那道士?” 纪宁转身怒目道:“明知故问!你说我急什么?” 想起这药的毒性,想起萧元君方才服用的剂量,他已然顾不上什么尊卑,斥道: “这药是随便能吃的吗?你简直胡闹!” “胡闹?”萧元君眼底稀薄的从容彻底瓦解,他皱眉,“怎么你能吃,我就不能?” 纪宁蓦然失声。 萧元君咄咄逼近,“因为你知道这是毒,知道会伤身,可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要吃?” 纪宁别开脸,冷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和你无关。 萧元君苦笑,“是。你的事我管不了,所以我不换你的药。” 他沉眸直视纪宁,“以后,你吃多少,我吃多少,你吃多久,我就吃多久。” “萧元君!”纪宁气极,他怎么都没料到眼前人会做出如此荒唐儿戏的事。 他揪住他的衣领,“这就是你的目的是吗?你以为你能威胁我?” 萧元君反握住他的手,“这不是威胁,‘我’威胁不了你。” 他喉节滚动,一层隐秘的痛在他的眸底泛滥,他笑着说道:“你不会在乎‘我’是萧元君,你会在乎‘我’是启国的君主。” 尽管如此伤人的事实他早已知晓,可自戳痛处的滋味,还是让他不禁湿了眼眶。 闻言,纪宁狠狠愣住。 他下意识在心里否认了萧元君的话,他想告诉他,你的威胁的确有用,不仅仅因为你是启国的国主。 可最后他只是问:“为什么这么做?” 醉颜也曾问过萧元君为什么,那时他回答,只有纪宁心甘情愿救自己,旁人才能救他。 萧元君抬起另一只手稳稳落到纪宁的肩上,当下,同样的问题他回答他,“我想告诉你,我可以陪你死,但我想要你活。” 所有的恼怒和埋怨,在这一句话后烟消云散。 同样,纪宁所有的困惑也被解开。 近在咫尺的人握着他的手,看他时的眼,和当年递给他灯笼的十七岁少年重合。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萧元君还喜欢他。 但不应该的,他们不是早已…… “纪宁,你总是对的。唯有一件事你错了。”萧元君往前近了一步,差一点便可拥人入怀。 他神色悲愁,“你以为只要我远离你,你远离我,你我就永远是君臣。可十七岁的萧元君喜欢你,二十岁的他披着‘君主’皮还是喜欢你,一直到现在,这个站在你面前的他依旧喜欢你。” 日夜思念的人就在面前,换做谁都无法冷静自持。 话音落,萧元君俯身揽过纪宁,他抱着他,声音哽咽,“我从来都喜欢你,一直不曾变过。” 分外含情的几个字,于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