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婴孩扭动了两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啼哭。 “哇——” 哭声不绝,引的人心惶惶。 府门内,百名令司暗探严阵以待,将院落四周团团包围。 院中央,阿醉拿着披风走到纪宁身后为他披上,“主子,不能让他们继续闹下去了。” 纪宁神色凝重,“再等等,令司不可对百姓动手。” 阿醉不解,“等什么?” 纪宁望向紧闭的大门,“等陛下的旨意。” 阿醉叹气,不抱期望道:“宫里传来消息,以侯严武为首的大臣们今早天不亮就进宫去了,陛下现在恐怕顾不上咱们。” 纪宁不语,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大门。 院外,孩童的啼哭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妇人声嘶力竭的痛诉。 “民妇向天陈冤,右相纪宁大兴土木,苛捐杂税,贪污运河修筑款,致使南地三万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恳请上天作主,恳请陛下作主——” 一语毕,跪地的妇孺老少齐齐高呼。 “右相纪宁大兴土木——苛捐杂税——贪污公款——南地三万户百姓流离失所——” “恳请上天作主!恳请陛下作主!!” “……” 陈冤的呐喊还在继续,周遭的人群里亦传出阵阵细语。 “右相怎么会贪污公款?”队伍最前方,拎着篮子的妇人嘀咕到。 她的话被旁侧老汉听去,老汉不屑道:“你这种妇人哪里看得透朝堂的局势。” 妇人拿眼剜他,“说的好像你明白一样。” 老汉哼道:“前年右相提出修运河的时候,上面有几个人愿意?可他非要修,知道为什么吗?”网?阯?发?b?u?y?e????????????n???????????.???o?? 妇人答:“右相说过,修了运河,以后咱们和南地的河道就通了,出行和运货都能快不少。” 老汉呵笑,“那是为了你我方便吗?分明是他想填充自己的腰包。” 妇人又一记白眼,“放屁。” 老汉努嘴,“头发长见识短。你也不想想,南地的河运一直握在南王手上,从前通行都要给个过路费,那是多大的买卖?谁不眼馋?右相说是修运河惠民生,我看就是想吃人家手里的肉了。嘁——当官的有几个省油的灯。” 妇人虽气,却不恼,“懂的这么多,怎么当官的里面愣是没你的位置?” 轻飘飘一句话噎得老汉面红耳赤,再无话可说。 天色愈加阴沉,少顷,一阵冷风卷来薄雨,窸窸窣窣砸落到众人头顶。 有害怕雨势变大的纷纷退出看热闹的队伍,趁早往家赶去。 围观的人少了大半,独独中央跪着的百人一动不动。 第二阵风过,雨丝陡然变密。 雨幕中,一队人马朝右相府的方向赶来。 待他们跑近,众人才看清来人皆是御前卫。 人群如惊弓之鸟般散开,御前卫疾步上前,将右相府完整包围。 随即,紧跟在队伍末尾的海福和侯远庭站上台阶,面朝众人。 侯远庭手扶腰间佩剑,冷面肃色道:“传,陛下口谕——尔等诉状朕已知晓,即刻便会彻查。事态尚未查明之际,尔等不得聚众滋事。” 话毕,海福将手中拂尘一挥,好言劝道:“诸位还请速速离去,免得雨势磅礴,凉了身子。” 雨中跪着的人一言不发,皆如无头苍蝇般没了主意。 这时,前方妇人怀中的孩童再次啼哭,妇人噙着泪,用早已嘶哑的嗓音喊道:“我们要见纪大人!我们要他出来给个说法!” 一呼百应,缄默的人群又一次躁动起来。 海福叹了口气,朝侯远庭道了句“把门守好”,随即转身从侧门入了纪府。 院内,听着方才外间的动静,阿醉惑道:“怎么是侯远庭过来?” 按理来说侯严武正在告御状,他侯远庭理应避嫌才是。 纪宁垂眸,对萧元君的用意早已洞悉,“陛下还是怀疑侯家。” 正聊着,海福入了院,他瞅着立在雨中的主仆二人,急道:“老奴见过右相,右相您还抱病,怎不进屋去等候?” 说着,他忙招呼身后的小太监取伞来。 伞还未送到纪宁跟前,便被他回拒,“不必了。宫里可有消息?” 海福含胸低头,“大臣们拿着状纸同陛下闹了一早上,陛下发了一通火,痛斥了几位领头的大人,这会儿还在与其几位纠缠,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闻言,纪宁愁态更甚。 海福继续,“陛下派了两队御前卫来护大人安全,同时差奴才传话,说他稍晚些就过来与大人碰面,让大人万万不要出去。” 门外女子的喊叫声一次比一次嘶哑,一次比一次虚弱。 雨势渐大,纪宁反倒犹豫了,“我若不出去,他们怕是要一直跪着。” 外面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刚刚结束长途跋涉,若再久淋冷雨,必定得难受一阵子。 他踌躇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令司听令!” 百名令司暗探抱拳,“属下在!” “……” 一炷香后,众人看见纪府的大门从内打开,从中走出一片黑压压的铁面暗卫。 暗卫手举纸伞,眼风凌冽,肃杀非常。 众人见状纷纷息了声,就连方才喊话的妇人也闭上了嘴,紧紧抱着孩子哆嗦后退。 一阵凉风拂过,暗卫哗地冲进人堆,激起一阵惊叫。 然而下一刻,惊叫声像那阵风一样忽地没了。 毛毛细雨化作瓢泼大雨,雨中,一把一把的伞举在了一个个老弱妇孺的头顶。 石阶上,纪宁撑伞而来,他径直停在那位妇人跟前,将手中的“荫蔽”罩在她和孩童头顶。 妇人抬头,惘然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穿着灰衣长衫,样式简朴并不华贵,就连细微处的衣角也已磨出了毛边,没有一点高官大户的阔气。 他皎白的面庞透露着羸弱,冷肃的眉目下,双眸却满怀慈悲。 鬼使神差的,刚才还哭闹不止的孩子止了哭声。妇人看看孩子,又看看青年,忽然有些不确定。 如此年轻且羸弱的青年,会是害得她流离失所的祸首吗? 在她无声的注目中,纪宁蹲下了身。 他单手撑着伞,解开自己肩上的披风,转而披到妇人怀中的孩童身上。 他问:“你们要什么?” 妇人埋头替孩子掖着衣角,正欲道谢,反被这句话问蒙了神。 纪宁缓缓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们求见本官,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确定眼前人就是“右相纪宁”,妇人面上变了表情,她切齿道:“我们,要一个公道。” “好。”纪宁点头,声音轻缓却笃定,“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妇人抱紧孩子怒气冲冲,“你给不了我们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