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元君没有回应他的歇斯底里,“你说得对,现在你死了,不是以罪臣身份死去,你依旧能入皇陵。但父皇不想见你,所以你还不能死。” 他沉眸,“我会慢慢,慢慢,找出所有罪证,我要让你,绝无葬入皇陵的可能!” 永世不见? 不入皇陵? 萧恒泣笑,他不相信自己的大哥会这样绝情。 可过往的记忆如洪水,动摇了他的这份坚定。 他想起自己被赐下封地的那年,临行前,他问先帝为何要他离开? 那时先帝看他的眼神冷若冰霜,再没了从前的柔和。 先帝只说让他走,别再回京,也别再相见。 那时他当先帝是在气头上,过段时日就会好。可后来他几次写信求见,都被驳回。 直到先帝病重,他先斩后奏回京探望,却被先帝的人半道拦截,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他的大哥,当真不愿意见他吗? 就连死都不想见他吗? 萧恒脚步踉跄,一时难以接受,他回头盯着萧元君,“你胡说,都是你胡说的……” 萧元君目色冰冷,“你早就输了萧恒,不止输给了我,也输掉了父皇对你最后的情意。” 这一语,成了击溃萧恒的最后一击。 他霎时白了脸,显得一双血红的眼睛更为可怖。 说完,萧元君转身,“来人!” 府门应声敞开,等在府外的侯远庭带人小跑进来。 屋檐下,萧恒目视前方,朦胧泪光里,他看见一个身影朝自己靠近。 那人个头很高,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来叫他“小恒儿”。 萧恒粲然一笑,两行泪水滑落眼角。他轻声唤了句“大哥”,眼前的虚影便朝他笑。 太久太久,甚至忘了有多久,他都没梦见过这人了。 想来,他真的惹他生了气,气得这人都不来梦中看他。 萧恒泪目,他沉下视线,笑意收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萧元君的后背,低语道:“我才不会输给你……” 蔽日的云团被风吹开,阳光洒落下来时,一阵惊叫响彻院内。 只见萧恒忽然冲下台阶,抓起地上的那柄剑刺向萧元君。 纪宁心惊,当即捡起一支羽箭飞奔过去阻挠。 同一时刻,萧元君停下脚步。 他早有预料般侧头躲开,利剑不偏不倚擦过耳廓。 旋即,他转身擒住萧恒的手腕,伴随一声痛叫,长剑脱手。 长剑坠至半空,被萧元君伸手截住。他反手打平剑身,毫不犹豫抵上萧恒的脖颈。 与此同时,一支羽箭从后刺穿萧恒的腹背。 一瞬间,萧恒的脖颈鲜血喷涌,他张嘴吐出一滩鲜血,满是仇恨的双目逐渐失去神采。 最后的最后,他揪着萧元君的袖口,含糊地挤出几个字眼,“我要呕,跟,哥,告你咳咳,一状。” 话落,他的身躯化作一滩烂泥,坠落在地。 沾血的剑落地,叮啷脆响。 萧元君垂目盯着地上不愿合目的尸首,许久,他嘴唇微微抖动,“南王萧恒!意欲弑君!今已伏诛!!” 院中,乌泱泱的人群跪倒一片,高声呼喊。 “陛下英勇——” “陛下圣明——” 红日西沉,尘归故土。 萧恒的尸体很快被人拖了下去,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兵卒收拾着余下的残局。 不知过了多久,萧元君才有一种神识回归的感觉。他回过神,这才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纪宁。 纪宁看着他,眼神像在打量,又像在审视。 想起自己方才所为,萧元君难免慌了神,他喉结攒动,“怎么了?吓着你了?” 纪宁不语。 萧元君越发紧张,他想靠近,但又想起自己满身血污。于是,他收回迈出去的脚,静静地站在原地。 对面,纪宁终于有了反应。他上前,抬手,萧元君下意识要躲,又生生忍住。 片刻,纪宁的手掌落到他的脸颊,一点一点为他擦去上面还未凝固的血渍。 “陛下做得很好,是我没想到的好。” 冷不丁被夸赞,萧元君愣住。他忐忑道:“真的吗?” 纪宁点头,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的确被吓着了。但不是因为萧元君手刃萧恒,也不是看见他如何步步为营激怒对方。 他被吓着,是在萧恒拿剑刺向萧元君的时候。 他道:“陛下所为,也是臣的想法。” 如此,萧元君才肯放下心来。 纪宁将他脸上的血迹擦了个七七八八,他放下手,好奇道:“陛下刚才对南王说的那些……” 萧元君道:“都是假的。” 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知道萧恒软肋在此,想刺激他引他入局。 果然如此。纪宁心道。 身侧,萧元君问他,“想什么呢?” 纪宁道:“没什么。” 余晖晕染整片天空,入夜,一切都尘埃落定。 第90章 背后之人 窗外,夏蝉吟吟低叫。 屋内,纪宁坐在床边,揉着发麻的心口。 早上出发时服的药,到如今这个时辰,药效已所剩无几。前几日接连服药,他的身体许久没有感到过不适。如今药效退去,稍微一点疼痛都格外明显。 “久等了。”门口,萧元君端着水入内。 纪宁簌地收了手,忙道:“有劳陛下。” 如今南王府的人关押的关押,遣散的遣散,他们自己的人都派出去善后,跟前没个伺候的人,只能萧元君亲力亲为。 萧元君一笑,“打水而已,哪算得上劳累。” 他放下水盆,捞起棉帕拧干,“我做了点粥,等收拾完就能吃。” 说着,他蹲到纪宁面前,抬手就要帮他搽脸。 纪宁躲了躲,“我自己可以。” 萧元君一愣,什么都没说,将帕子递给他。 纪宁接过棉帕,道了声谢。 萧元君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擦完了手和脸,忽然问道:“你今日怎么单枪匹马就进城了?” 纪宁眸光一滞,答了四个字,“事出从急。” 萧元君点头,接着又问:“你今天好像和平时不一样,身体没有不适吗?”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纪宁放下棉帕,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些,好像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我来之前……服了药。” 至于什么药,萧元君只看他的神色就能猜出一二。其实他根本不用问,早在看到纪宁斩杀萧恒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没有预料中的指责和气恼,甚至没有继续的追问,萧元君拉起他的手,握在掌中,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语气中的自责,让纪宁晃了神,他道:“你来得很及时,不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