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尽头的极限磨练,饭食自求,稍大一点后,武艺精进极快的他,耳畔听的就全是痛苦的嚎哭和咒骂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回忆的。
不过是日复日,年复年的厮杀,长于血污,也便溶于血污。
无聊透顶的日子。别人的生死,自己的生死,他哪个说了都不算。
所以……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救赎。
——突然感受不到梦之魔神枷锁的那一刻,他其实并不欣喜,只有无尽的空旷和虚无。
兵器已无主,前尘过往历历在目,最后能救下这两天让他极不适应的咋咋呼呼的少年,也算是无边罪业中的慰藉。
即使他并不需要如此突兀的,有些刺眼的友好。
“可……挥刀杀人,有错的……难道是刀吗?”
明夷看出少年与尘世的联系愈发浅薄,长梦之中,脱口而出的挽留却显得无力又苍白。
少年望来的目光澄澈。
——他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世事无趣,愿为尘埃。
“既然如此……”
那位金相玉质的青年自黑暗中走出,见过他的所有悲苦,目光中却只有恒定一如往常的温和,像是招揽人才的闲聊:
“可否与我签订一份契约?”
“而今大争之世,生灵倒悬。以你的能力,当能镇守一方,护佑百姓平安。”
没有劝慰,也没有怜惜,他的目光却粘在那一纸契约之上,不知原由。
鬼使神差。
契约的光芒穿透幻梦之魔神制造的最后的梦境,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五感模糊的他似乎听见一声渺远的呼唤。
“——魈。”
第24章 万象入怀。
失梦之地陷落的余韵飘至云来海。
新建起的聆神殿内,奥赛尔扔下杯中美酒,眸如利剑刺向遥远的极北,眼底浮现出深深的忌惮之色。
“……你说得对。”
华丽的桌布上鲜红酒液如血蔓延,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平静之下渗透。
“想要拿下璃月……必须一击必杀。”
贝列诺西淡淡地笑笑,兔死狐悲一般举起杯盏遥祭希利琏那:“稍安勿躁,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神殿下无人能探知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正在不断衍生、分化,间或传来极轻的嬉笑。
“不过……快了。”
阴沉酝酿了半夜的雨,终于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
夜风清凉,春雨惊蛰。
明夷站在尘埃落定的陷落山林之前,体内的木灵根仿佛能听见苏生的树种和草木正在欢欣鼓舞,温柔缠绕着新亡的松林,涌动成无数绿影。
——不久的将来……这里会成为一片肥沃的谷地,也说不定呢?
无数植物织成绵延的绿毯,将永远覆盖那些沉痛的、不必言说的过往。
深吸了一口清新如洗的山野气息,明夷一时感慨万千。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位通天纬地的魔神陨落。这位幻梦之魔神的伟力……甚至能把他所在的蕴灵界直接撑爆。
伟大者失格。
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似乎正在经历一段会被后世书写成史诗的,波澜壮阔的时代。
——或许经年之后,神战止息……也会有冒险家们和好奇的旅人,找到这片坍塌的魔神故地,从偶有的侥幸未曾完全崩坏的隧道里,攫取到珍贵的魔神宝物。让尘封的千百年前的一段故事,重见天光。
沧海桑田……唯石能言。
明明只出了趟两天的门,再回到璃月时,明夷却有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
与赶来救援的帝君与归终认认真真道了个谢,长夜深沉,摩拉克斯带着还有些怔然未回神的少年夜叉回倚岩殿暂住,明夷则慢悠悠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承云山。
虽然经历的事情极多,但明夷却少见地没有直接休息,而是熟练拿出几张聚灵符箓,按方位摆好,起阵。
随着最后一张符箓按在北方,纹路渐次亮起,不多时,阵眼中就汇聚了大量元素力。
见状,明夷五心朝天盘坐阵中,闭目凝神气息圆融,元素力在经脉中顺着异世的心法川流不息,最终汇入丹田。